他為了大司已經滿身汙穢,趟過了最髒的水做了最難的事情,終於守得夜盡天明。

下一任的君主,手段必須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之輩,是真正的帝王胸懷才行。

司牧沒有跟司桉桉說糖果子的事情,並不打算讓她活在被親生母親利用跟對他的愧疚之中。這事司桉桉將來會知道,會在她有一定的思考能力之後知道。

司桉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她挪著屁股,往司牧身邊挨近了些,輕聲問,“小舅舅,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司牧看她。

司桉桉說,“有朝一日,我在京城以外,能看到《西極天馬歌》中‘承靈威兮降外國。涉流沙兮四夷服。’的景象嗎?”

她滿懷憧憬,“我始終記得這句話,並覺得會看見。”

司牧伸手,溫熱的手掌摸了摸司桉桉的腦袋,“能。”

司桉桉眉眼彎彎,“好。”

吳思圓聽到這兒才走過來,柔聲跟司桉桉說,“君後正找您呢,去吧。”

司桉桉這才拍拍屁股站起來,揮手跟司牧再見。她往廊下走,原本腳步輕快,可等意識到什麼之後,步子不由放緩下來,她轉身扭頭朝身後看。

廊下台階上那人清清瘦瘦的坐在那裏,以單薄的身板擔起肩上的積雪。

那是大司的長皇子,也是她從小喜歡的小舅舅。

“小舅舅。”司桉桉眼睛紅起來,帶著哭腔跟他說,“你要好好的,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養身體。”

她知道這可能是舅甥兩人最後一麵,強忍著眼淚跟司牧揮手,“我走了啊。”

司牧笑,“去吧,好好生活。”

遠離皇城,遠離帝王家,並非是件壞事。

吳思圓跟司牧一起目送司桉桉轉身消失在走廊裏。

也是轉身走過拐角,站在了她們看不見的位置,司桉桉才蹲在地上抬手抹眼淚,哭了好一會兒,才擦幹淨臉上的淚痕去找君後吳氏。

從今日起,她便不是司桉桉,而是吳桉桉。

她會以另一種生活方式,看小舅舅把大司變得越來越好。

吳思圓道:“時至今日,老臣才明白殿下的用心。”

盡心教導司桉桉,她該學的該知道的,不藏著掖著,反而大大方方一件不留的教給她。

正因為學的多,見識的多,又極為聰慧,所以今日才走得這般灑脫利落,才看得如此通透清楚。

若是往愚笨了教,她沒有自己獨立思考的能力,將來隨便一人來蠱惑她便就信了。

而現在的司桉桉,司牧告訴她,若是覺得皇位是她的,就用光明正大的手段來奪。

可這話本來就是個死胡同,司桉桉若是聰慧明白,便會知道這皇位並非是非她不可,那有如何來奪?

何況司牧的治理沒有半分問題,司桉桉看得見聽得見,哪裏會想著回來爭搶。

有時候把人往聰明了養,比把人刻意養笨了更好。

司牧隻是垂眸道:“桉桉不回京一事,朝中還需要你去安撫,若有異樣聲音,還需你來鎮壓。”

吳思圓頷首,“是。”

司牧單手撫著小腹,“跟熊監正說一聲,等下次捷報進京前,把我懷有身孕的事情提一提。”

吳思圓道:“臣明白。”

等司牧腹中孩子出生,吳思圓也該退隱出去,將朝堂徹底交給新人們。

這群入朝四年的新人如今已經羽翼豐滿,能夠獨當一麵。她們成長起來,吳思圓就該放手了。

吳思圓說完事情便躬身離開。

吳氏跟司桉桉悄悄出京,她去送一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