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惟興等人回過神來,隻見孫永金已經從樓梯走了上來,心中頓時一驚,然後立刻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恐怕對方都是看在眼裏,於是敬畏之情更深,忙站起來說道,“參見孫殿下。”
孫永金擺擺手說道,“別客氣,我帶你們去聽聽故事。”
說完,帶著幾人走出酒樓,來到一座大院之中,三人看了看府前已經消失不見的門匾,依稀記得,這曾經是某個朝廷大員的宅子。
可是,當他們跨進院子的那一刻,既沒有看到身著錦衣的豪奴家丁,也沒有看到衣著精巧的體麵丫鬟,唯一能看到的,隻是在院中不停玩耍的小孩兒。
不過,也並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無憂無慮在那裏戲耍,一些明顯年齡偏大的孩子便蹲坐在院子的某個角落裏,呆呆的看著天空,看著院子中的花花草草。
看著這些孩子,馬惟興等人微微一愣,用這種豪華的宅子來寄養孤兒,是不是太奢侈了。
這時,孫永金也朝著他們看了過去,開口說道,“你們知道這些人是怎麼來到這裏的嗎?”
三人微微搖頭,然後說道,“還請孫殿下明示。”
孫永金歎了一口氣,略帶悲憤的說道,“他們都是因為家人全部死在清兵的手上,所以才來到這裏的。”
說完之後,他指著一個年齡頗大的孩子,繼續說道,“那個女孩名叫二丫,清兵到來的時候,他們的父母躲避不及,被亂箭射死。”
“還有那個男孩,清兵過來的時候,他的父母剛剛將他藏入地窖中,然後任由清兵四處掠奪,可是,就算是這樣,清兵還不肯放過,將他們吊在樹上,拷問窖銀窖糧的所在,他們因為擔心清兵發現自己的兒子,死活不肯鬆口,然後被清兵用火烙活活的燙死。”
“再說說那個看起來有點癡呆的女孩,你知道她父母是怎麼死的嗎,是在她的眼前被活生生的剝皮抽筋而死。”
“如此的事情數不勝數,相信不用我多說,你們也是知道的吧。”
馬惟興等人頓時垂下頭去。
這時,孫永金又是說道,“這些事情本不該發生的,如果你們能同清兵奮勇作戰,決不投降的話。”
聽到這樣的話,馬惟興、塔新策、狄三品三人忙跪了下去,說道,“還請孫殿下責罰,屬下自知罪孽深重,就算殿下要了我們的性命,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孫永金揮揮手,說道,“你們想死,那也太便宜了。如果你們沒有在戰場上殺上個幾千的清兵來將功贖罪,我是不會讓你們輕易死掉的。”
狄三品、馬惟興、塔新策等人,臉上大喜,忙不迭的說道,“我等敢不效死!”
孫永金狠狠的衝著他們的胸口錘了錘了,說道,“嗯,不錯,還是條漢子。不過,接下來,我還要帶你們去一個地方。”
說完,幾人朝著城外飛馳而出,然後在一個風光秀麗的地方,看見了一片工地,忙碌的石匠在不停的叮叮咚咚敲著什麼,細細一看,隻見那些都是上好的白玉石頭,是雕刻墓碑的材料。
當這些工匠們看見孫永金等人打著明軍的旗號到來時,紛紛站起身來,肅然起敬。
孫永金也是微微的點頭示意,然後帶著眾人來到一座墓碑麵前,潔白的碑麵上雕刻著剛勁有力的幾個大字,“***伯李如碧之墓”。
看到這幾個字,狄三品、塔新策、馬惟興三人神色一動,鼻子一酸,如果不是因為都是堂堂的七尺男兒,說不得就會有淚珠滾落下來。
李如碧的事情他們都是聽說了,雖然他曾經背叛過大明,但是在最後的那一刻,確實是死得壯烈。
此刻,孫永金沒有多說話,而是深深的鞠了一躬。
雖然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個鞠躬,但是三人卻覺得鼻子倍加酸楚,嘴唇蠕動著想要說點什麼,可隻覺得喉嚨裏格外的哽咽,久久沒有說出話來。
正在此時,他們的背後突然間傳來了一陣嚎嚎大哭,然後聽見一個年輕人在那裏掩麵喊道,“叔父,大明又承認你是***伯了。”
聽到這樣的話,狄三品、塔新策、馬惟興三人的淚珠再也止不住的滾落下來,他們倏然間更加理解了孫永金剛剛的一個鞠躬,那代表著大明已經原諒了他,承認了他,李如碧依然是大明冊封的***伯。
這時,他們又聽見孫永金語調深沉而緩慢的說道,“昆明一戰,韃子走狗吳三桂盡集滿清精銳於西,欲擊我援兵,***伯李如碧率五百壯士突襲之,斬敵將副都統石國柱,攪動滿清軍勢,遂使我軍能夠順利的追亡逐北,盡滅韃子雲貴主力。戰畢,五百壯士,僅還三十餘人,***伯李如碧懷抱‘萬人敵’與敵軍同歸於盡,壯哉!”
孫永金說到這裏,站在眾人背後的那個年輕人已經是泣不成聲。
不過,孫永金頓了頓之後,還在繼續說道,“此時此刻,我所念者,唯有***伯臨終之言,‘為殺賊而死,雖死,足矣’!”
話音剛落,向來都是爽朗漢子的馬惟興跪在李如碧的墓碑前,猛的磕了兩個頭,然後說道,“李兄,想不到你也是個烈性漢子,我以前還真是小瞧了你,從今以後,我記住你那句話了,‘為殺賊而死,雖死,足矣’!”
塔新策、狄三品也是頗有感觸,悄悄的抹了抹眼角上的淚水,然後信誓旦旦的說道,“為殺賊而死,雖死,足矣,李兄,我們記住你這句話了,以後再不會犯糊塗。”
“曆史也會記住你們的。”孫永金輕聲說道。
聽到孫永金的話,三人都是露出一絲憨笑,眼角兒朝著四周一瞟,倏然看見幾個大字,上書“忠烈祠”幾個大字,頓時心中又是一陣感動。
這些人在以前確實動搖過,但在此刻,他們卻再次變得堅定起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