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總會有不甘心的人,其中一名將領說道,“大人,我們的前路同樣也亂了,就算我們能堵得住明軍,也避免不了他們自相踐踏啊!”
石國柱把手按在刀柄上,對著那名說話的將領狠狠一瞪,頓時嚇得他縮了回去。
不過,石國柱知道,像他一般想法的人肯定還有不少,於是對著部下們說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前路已經亂了嗎,但隻要沒有明軍驅趕,那些兵馬再亂,至少會有個限度,至少還能有不少人逃出生天。再說了,王爺就在前路兵馬之中,這個時候肯定會找機會穩住陣腳,收拾敗兵,我們在這裏多擋住一會明軍,王爺就會多一點時間,我們就能多保存一份實力。”
聽到他的話,那些清兵低下頭去,再無話語,他們知道,石國柱是豁出了性命的要擋住明軍的攻勢,給予吳三桂逃命和收容軍隊的機會。既然主將麵對死亡尚且毫無畏懼,那麼他們這些當下屬的性命難道比副都統還要值錢嗎,緊緊跟著便是了。
看到部下的情緒被自己穩住,石國柱微微點頭,繼續說道,“各位弟兄,咱們這些從遼東殺過來的老弟兄是一個整體,隻要王爺還活著,隻要我們的實力尚在,我們的家眷便不會遭受欺辱。一旦撤退,使得我們的軍隊蕩然無存,那些滿人還會把我們當人看,還不是想怎麼折辱便怎麼折辱,到時候就算活得一條性命,恐怕也是生不如死。”
這些部下想想,倒也確實是這個理,直望吳三桂能夠振軍重來,到時候想必會看顧一下自己的家眷,讓他們好過一點。
於是,眾人對著石國柱說道,“大人請放心,我們誓死堅守,絕不放明軍過去。”
正在他們說話的當口,突然聽見一人冷冷的說道,“我的副都統大人,你說不放誰過去啊!”
這人說話的聲音極冷,即使身處於極端喧鬧的戰場,仍舊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然後回頭看去,但見那人不正是應該蹲在山腳下挨槍子的李如碧麼。
眾人再定睛看去,隻見他已滿臉是血,身上還插著幾根箭矢,分明身受重傷,但偏偏屹立不倒,緊緊的握著半截折斷的腰刀,如果有人能夠細細看去,他便會發現,就算是折斷成隻剩半截的腰刀,刀刃上竟也有無數卷曲的缺口,不知道他究竟砍死了多少人,才把一柄刀折騰成這種樣子。
跟在他身邊的是幾個清兵模樣的人,一根大辮子留在腦門後麵,如果不是左臂上時隱時現的白色絲帶,沒有人能分清他們跟真正的清兵有什麼分別。隻見他們神色堅毅的跟在李如碧的身邊,同樣渾身是血,顯然是在這亂兵之中殺人無數。
看著他們的神色,聽著他們語氣,再聯想到他們本來的使命,石國柱身邊的將領已經猜想得到,肯定是李如碧叛變,引明軍來攻,這才引發了這麼一場大崩潰。
如今,他們又仗著清兵難以區分他們,在軍中四處挑撥,更悄悄的潛伏到石國柱等人的身邊來了。
果然,還未等石國柱來得及說什麼,就聽得李如碧帶著嘲弄的語氣說道,“我的副都統大人,你們從山海關投奔韃子的時候,可有沒有想到今天這樣結局。”
這等話說出來,石國柱身邊的將領就算是個傻子也能知道,李如碧已經叛變,仗著自己這邊的人多,李如碧潛伏過來的人少,當即便要殺上去。
這時,卻見石國柱擺擺手,很是輕蔑的對著他說道,“我說什麼時候劉之複的投誠兵殺到我軍營後了,我說馬惟興、塔新策、劉偁這些家夥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從昆明殺回這裏,說到底,原來全是你胡謅的鬼話。可是,你把我們害這麼慘,你又能有什麼好處,明軍招降,你不聽,還跟我們一起給姓孫的下了個套,你認為明軍還會放過你嗎?”
聽到他的話,李如碧的幾名部下臉色微微一滯,想起明軍同意他們投降的條件,就是李如碧必須死,於是臉色變得異常黯然。
石國柱從那些投誠兵的臉色中,就能看到,李如碧即使投降了明軍,依然沒有獲得什麼好下場,頓時胸中氣悶之情盡消,猖狂大笑,大聲說道,“李如碧,李總兵,***伯,如今你到底是那個身份呢,像你這等小人,原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把你當作炮灰還是看得起你了。你現在投誠明軍又能怎麼樣,還不是一個字,死,哈哈,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地下吐了口唾沫。
同時,石國柱的部下也是一陣大笑,雖然遭受明軍偷襲的事情已經沒法改變,但是能夠折辱李如碧一番,至少也能讓他們有所發泄。
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能夠想象得到積壓在李如碧的胸中的怒火,他們就期待著他發作出來呢。
可是,他們期待了許久,卻隻聽見李如碧“噗哧”一聲,極度嘲弄的笑聲,他不僅沒有發火,反而滿臉蔑視與同情,然後聽得他緩緩的說道,“說得好啊,我李如碧是做過蠢事,竟然愚蠢到給韃子做事。但是,無論我曾經做過多少的錯事,我在死的那一刻,都是為殺賊而死,而你們將身負漢奸之名,像狗一樣死去。如此,雖死,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