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應該對我道歉,犯錯的人是我……”
“我一直喜歡你,可又覺得不配跟你在一起……當初在火鍋店她們把我的日記本搶走我覺得很難堪很羞恥,可是後來又覺得多虧出了這麼一件事,否則我可能一輩子都沒有膽量對你說我喜歡你……”
“我經常覺得自己可恥,在一起之後的每一天都覺得自己在占便宜……我聽別人說你家裏的條件有多麼多麼好,卻怕得根本不敢問你具體的情況……因為我知道我配不上……我太普通了……我什麼都沒有……”
“吵架那天我說謊了——真的,我不是那麼愛錢的,我隻是想努力變好一點、不想被你的家人嫌棄也不想被周圍的人看不起——我對你說我不喜歡寫論文不喜歡做挑戰杯也都是假的,我其實喜歡的,我隻是、我隻是……”
隻是什麼呢?
她說不下去了,情緒失控的結果是眼淚決堤,顛三倒四的言語本身也很難被人理解,他卻好像都聽懂了,摟住她肩膀的手收得越來越緊,好像是在心疼她,也好像是越來越深愛她。
“小熙……”
他低聲叫著她的名字,頂級文學院最年輕的副教授也會在情緒劇烈起伏時語塞,初戀的意義永遠不可能局限於愛情本身,它是時光的一部分、以最強烈的方式在生命最璀璨的地方留下印記,告訴你你一生都不可能遺忘那個人帶給你的跌宕四季。
她也不在乎他是否是語塞,分別的七年是沉默的七年,此刻滯留的坦誠終於在時過境遷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沒辦法再收束它們,隻好放任它們橫衝直撞肆意妄為。
“我隻差一點點就成功了……真的隻差一點點……”
“我可以靠自己在這個城市留下來,可以靠自己買到房子……我可以做得很出色,可以讓很多人知道我的名字……”
“我真的很努力了……我隻是、我隻是運氣不夠好……”
……又變成孩子氣的話。
像是考試沒考好的孩子委屈地對家長傾訴,不是我沒有努力,是考試的時候鉛筆斷了,是放聽力的廣播聲音不清楚,是坐在旁邊的同學一直幹擾我……他都知道的,即便她隻說了這麼短短的幾句也還是可以想見這些年她的辛苦,執著的女孩子總是喜歡把自己逼到極致,好像鬆一口氣都是犯罪。
“我知道……”他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就像第一天在一起一樣謹慎又克製,沉澱的珍惜卻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深厚,那是過往的經曆贈予他們雙方的必然遺產,“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誰說不是?
真的已經很好了,隻是這麼多年都沒有人對她說過這句話,結果導向是最公正殘酷的準則,“成功”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好像是毫無價值的——可事實根本不是這樣,人走出的每一步都有意義,她也不是非要得到怎樣誇張的讚揚,隻要有人能跟她說一句“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就可以……
他知道她需要的是什麼,曾經虧欠的陪伴和撫慰此刻都兌成百倍的溫柔還給她,窗外纏綿的雨聲遠不如他的耳語令人著迷;她在朦朧的淚眼裏勉強抬起頭來看他,隻能依稀在昏黃的燈光中看到對方深邃沉靜的眼睛,青年時代的湖泊似乎已經不足以匹配它,那裏已經有如同海上升明月一般的開闊和柔情。
“小熙……”
他又在叫她的名字,獨特的稱呼也像海浪一樣衝擊著她的心——她可以是很多人,在閔瑞口中是“嘻嘻”,在孫建彬口中是“小尹”,在姚安琪口中是“尹老師”,在魏馳口中是“孟熙姐”,隻有在他這裏是“小熙”,是一個被看破了所有偽裝的沒有底牌的人;他就那樣硬生生將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