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慎獨堅持要送他們離開,卻也隻能送到宮門口,然後就像當年送走司竹溪與餘隱一般,在一個地方,他再次目送著司淵渟和楚嶽峙乘坐的馬車離去。
馬車行至城門,傅行雲和衛雲霄也正在等他們。
周楫還掌著馬韁,王忠坐在周楫身邊先是轉身跟馬車內說了一聲,得了準允後才下車讓出位置將馬車帳簾撩起。傅行雲與衛雲霄一同上了馬車,才又見到已有半月不見的司淵渟與楚嶽峙。
楚嶽峙靠在司淵渟懷裏,麵上仍帶著憔悴病色,看到兩人上車了,便睜眼朝他們露出淺淡的笑容:“我跟司九說你們大概會在城門口相送,他還有點不高興。”
司淵渟替他理了理披在身上的薄被,低聲道:“沒有不高興,我隻是不想你再勞神,離開京城後還要兩日半才能到鄰省,舟車勞頓怕你身子受不了。”
仰頭看司淵渟,一個月前還隻在兩鬢生了白發的人,如今卻已滿頭銀絲再不見半點墨色,楚嶽峙將手從薄被下抽出去勾住司淵渟的手,道:“我會乖的,你別這樣。”
看著懷中人一臉溫順的模樣,司淵渟歎了口氣,道:“你每次都這樣說,可實際上從來沒乖過。”當年口口聲聲答應他不會解蠱,最後還是瞞著他讓林亦壓製了部分蠱效,才令他這幾年都沒有察覺到那難熬的心絞痛之症。
衛雲霄見不得楚嶽峙這病弱的模樣,他追隨了一生的王,征戰十餘年的統帥將軍,登基後勵精圖治二十餘年一刻未有鬆懈的皇帝,如今卻不良於行一身病痛,他克製不住地紅了眼,極為壓抑地低喊一聲:“陛下,臣,臣……”
“不是陛下了。”楚嶽峙笑著朝衛雲霄搖搖頭,道:“我現在,就隻是司九的妻而已。”
衛雲霄不聽,在馬車內跪下,道:“雲霄既選擇追隨,您便永遠都是雲霄的將軍,陛下!”
“但你不能跟我走。”楚嶽峙知道他想說什麼,目光轉向傅行雲,道:“我希望,你們能留下,繼續輔佐新帝。司九跟我走了,若是連你們也一起走了,圓圓便可信可用的重臣便又少了兩個,所以雖然這要求很過分,但我懇請,你們能暫且留下,直到圓圓穩定朝局,培養出真正信服他的朝臣後,再行離開。”
楚嶽峙說得極慢,他如今氣不足,說話間不時要停下輕喘,他一邊說著,司淵渟便一邊輕輕拍著他後背替他順氣。
衛雲霄聽後雙目更紅,他急著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傅行雲阻止。
傅行雲先是將衛雲霄拉起,而後抬眼對上司淵渟的雙眸,沉聲道:“這也是你的希望。”
司淵渟點點頭,道:“新帝登基根基不穩,無論是出於為百姓與國家的考量,還是對我那外甥的期望與擔憂,我都希望,你和衛雲霄能留下輔佐。”
他和楚嶽峙這一走,不僅僅是帝王駕崩,內閣首輔也離朝令朝堂將麵臨洗牌這麼簡單,對楚慎獨而言,更是在其母後離開之後,仰望多年的父皇與舅父也一同離開,從此身邊再無親人,是真正的孤王,這所帶來的壓力是巨大的。盡管朝堂上還有涼忱、鍾清衡、夏誌軼、江晟與阮邢等等數位忠臣,但內閣首輔一位,他還是更認可由傅行雲接替。
傅行雲不似他們,心中自有信仰,但也正因此他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能做到真正的不偏不倚,公正嚴明;且比起其他朝臣,傅行雲也更具掌握全局之能。並且楚慎獨也清楚,傅行雲是個絕不會居功自傲絲毫不屑做權臣的人,若非衛雲霄和司淵渟羈之願,他是早就想帶著衛雲霄歸隱山林的。
“你其實,也不希望再有旁人打擾你與楚公子。”傅行雲明白司淵渟的思慮,也明白如今司淵渟隻想帶楚嶽峙離開這個困了他們一輩子的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