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原來,真正能拯救他的,不是大雨也不是死亡,而是楚嶽峙對他伸出的手以及毫無保留的愛。
楚嶽峙敲碎了他多年來層層加固的外殼,讓他流出了二十一年來都未曾落下的淚;然後又那樣小心地為他剔去那些多年不愈的陳傷裏流膿的腐肉,親吻他早已痛得麻木的傷口與靈魂;而現在,楚嶽峙終於拆下了困住他的枷鎖,將那條鐵鏈從他身上解了下來。
握住楚嶽峙撫摸他臉龐的手,司淵渟垂眸低低一笑,緩緩籲出一口氣,道:“不必了,楚七,我不痛了,我接受……這些年做太監乃至宦官的自己,司公公的存在不必抹去。司公公也是我,過去二十一年我經曆的我為之努力的,我的痛苦與掙紮,永遠都是我的一部分。今夜以前我始終都在自卑,得到了你所以更怕失去你,你在我心裏是那樣好那樣幹淨,身為太監的我如何配得上你。直到剛剛,你讓我明白了,我無需因為宦官的身份而看輕自己,太監又如何,太監就不能有所成就才幹了嗎?這些年大蘅國一樣是我想方設法撐起來的,我為大蘅國所做的一切不會也不應因為我是太監就被否定抹去。”
他終於,可以真正的麵對自己,所有的不堪、絕望、殘缺以及傷痛。
在今夜,真正的被他接納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楚嶽峙感覺到本就紅腫的雙眼又湧上一陣酸澀與濕熱,他說不清自己為什麼又會想哭,司淵渟願意釋懷是好事不是嗎?
“你真的,能接受了嗎?真的,不會再因為這二十一年的太監身份而自慚形穢了嗎?”楚嶽峙仰視著司淵渟,眼淚從他眼角滑落淌入鬢角,“楚七從來都沒有嫌棄過啊,小時候是司九教楚七,英雄不問出處,怎麼自己就忘了?看到你一直自傷,我也會痛的啊!”
楚嶽峙不想讓自己在這一刻顯露脆弱,於是微微使力想要抽回手擋住自己狼狽的樣子,可司淵渟卻不讓,反而將他的手握得更緊,道:“我有你了,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自輕自賤,太監的身份也不會再傷到我半分。我等你,登基後為司家平反,讓我以司淵渟的本名走上朝堂。”
“會的,我會讓所有人知道,司家的忠烈仁義,司淵渟的勵精圖治,司竹溪的涅而不緇。”楚嶽峙字句承諾,又頓了一下才繼續輕聲說道:“娶竹溪為王妃,日後立她為後都隻是我的想法,最終還是要尊重竹溪與你的意願,畢竟受委屈的是你們二人,如若竹溪不願,我們便另尋他法,總之也不能讓竹溪再做違背她意願之事。”
放開楚嶽峙的手,替他拭去淚痕後又輕輕揪一下他的鼻梁,司淵渟說道:“就光我們委屈嗎?你就不委屈了?堂堂親王戰功顯赫卻要娶罪臣家被送入教坊司多年的女眷,這放在群臣與百姓眼中,都是對你的羞辱。何況你今夜還因此無端被我折騰,弄得這一身的傷。”◢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這算得上什麼羞辱呢?且不論近來我於百姓中的聲望回復,楚嶽磊賜婚隻會讓更多的百姓看清他的狹隘進而更加傾向於我。單就娶竹溪這件事而言,若非我是斷袖且心悅於你,竹溪這樣好這樣堅強的女子,我定會一見傾心主動求娶。”楚嶽峙對於賜婚會憤怒的隻有這其中對司淵渟與司竹溪的惡意與傷害,至於他自己,楚嶽磊的這點打壓於他而言根本就不足掛齒。別開臉,楚嶽峙拉下自己的袖子擋住小臂上的傷,不大自然地說道:“你若是在意今夜的事,那下次,你輕點,別,別再教我那麼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