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3 / 3)

司淵渟隻瞟了周楫一眼便知其心中在想什麼,他並未理會周楫,抱著楚嶽峙往後門去,到了門口下人替他們開門,他抱著楚嶽峙走出去了,周楫才跟上。

官轎還停在門口,下人都是調教過的,無需司淵渟開口,已手腳利落地去拉起轎簾。

司淵渟將楚嶽峙放進官轎裏的動作很輕,像是怕會將人驚醒,將楚嶽峙在轎裏安置好,司淵渟才半側過身向身後的周楫伸出手。

周楫是對上司淵渟不耐的眼神時才反應過來,將手上楚嶽峙的披風遞了過去。

司淵渟小心地把披風蓋到楚嶽峙身上,又盯著楚嶽峙明顯不太安穩的睡顏看了一小會兒,才出來讓人將轎簾放下。

“起轎,走得穩些,若是把安親王晃醒,各領五十杖罰去。”司淵渟聲音不高,在寂靜的夜裏便更顯陰柔。⊙⊙

抬轎的下人們聽得司淵渟發話,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小心起轎,可沒走幾步竟發現司淵渟也跟在轎邊與他們一道走,惶恐幾乎都寫在了那幾張汗津的臉上。

周楫也是再度被司淵渟驚到,然這次他並未表現出來,隻默默跟在落後司淵渟一個身位的位置。

司淵渟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他知道自己跟著轎子走讓下人們都提心吊膽,但他並不想去管,他不過是想陪著轎裏的人再走一段罷了。

因怕顛著轎裏的安親王,也因司淵渟跟在一旁,下人們抬著轎子以比平常更慢的速度徐徐而行。

行至路口,司淵渟停下腳步,下人們也跟著停下,卻見他擺擺手示意他們繼續前行。

官轎就這樣被下人們抬著走入了更深遠的濃重夜色中,始終跟隨在側的周楫,在走過第二個路口拐彎前回頭一瞥。

司淵渟仍在路口站著,一身暗色的常服令他似乎完全地融入了黑夜中,他長身負手而立,就那樣遠遠地看著他們離開。

直到再也看不到轎子後,司淵渟才轉身獨自往回走。

夜裏霧色深重,就連月亮也隱蔽在重重烏雲之後,他走在路上,前方一片漆黑,這些年他早已習慣,與那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黑暗為伍。

他三十多年的人生裏,曾經陪過不同的人走過短暫的一段路。

也有那麼一段路,是他在淪為太監後,仍無數次在夢裏見到卻再也未有走過的。

這麼多年,他已經忘了,十四歲以前的自己是怎樣,隻記得十四歲之後,他是怎樣從陰曹地府裏爬出來,帶著滿身血汙,害了很多人,也殺了很多人,最終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上。

楚嶽峙不知道,他其實早已大仇得報,之所以尚在人世間拖著殘軀不人不鬼地苟延殘喘,不過是為了能再多走一段路,一段他十四歲遭逢巨變前夕曾許諾過本應成就繁華盛世的路。

他這一生,所擁有過的美好都如他陪旁人所走過的那些路一般,短暫如煙火。他很清楚自己的結局將會是什麼,也很清楚,當那天來臨時,他終究會獨自上路。

官轎到了安親王府,楚嶽峙也沒有醒來,落轎後周楫在官轎上敲了五下,第一下過後停頓少許,接著三下急敲,再停頓少許才敲最後一下。

那是楚嶽峙在邊疆時親自定下的暗號,周楫剛敲完,他便在轎中醒來。

發現自己身上蓋著披風衣著妥帖正坐在轎裏時,楚嶽峙恍了下神,一時沒能反應過來自己是何時睡過去的。他最後的意識停留在司淵渟抱著他將手覆到他眼上,似乎還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話。

轎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