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來也奇怪過為什麼沒人會認出他來,一開始他以為自己不過登台一夜,不被人所知,後來他才知道並不是這樣。
那個人做事總是滴水不漏,說了不會讓他出事,就會把一切都處理好。
那夜的恩客,鳳來印象模糊的那些臉,再也沒有出現過。
小樂館沒了,新的大館子天籟坊拔地而起,沒用幾年就成了奉州城最大最好的樂坊,樂坊的人歌舞曲藝俱佳,隻可惜都是清倌,賣藝不賣身,當然也有那些個不信邪的客人,想要借著酒勁胡來,無不被一一扔了出去,多少年來,想鬧事的竟是一個都沒鬧成。
天籟坊主鳳來長年在幕後,極少出來彈琴,但這並不妨礙他成為奉州城謎一樣的神話,所有聽過他琴聲的人都被他傾倒,不知不覺十幾年過去,鳳來已經三十一歲,卻依然攬盡風華,追求者無數。
隻是他無心紅塵,久而久之,便傳出了他清高的名聲。
他哪裏是清高啊,不過是心死了而已,他把十幾年前那段光陰埋在心底深處,就連自己從小養大的孤女蓉娘也從未提起。
他本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提起這段往事,本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傷痛,卻沒想到在那個細雨連綿的日子裏,對著一個不過偶遇幾次的書店掌櫃說起了此事。
那個掌櫃叫張成,是外地來奉州安家的,長得算得上舒服,但也不算多麼出眾,鳳來見過他幾次,也參加過他的活動,覺得此人甚是新鮮有趣,他佩服他的樂觀,羨慕他偶爾的孩子氣,卻也僅此而已了。
沒想到在被淮南王追捕的日子裏,竟然是他把自己藏了起來,機智的奪過一次次的搜查,保全了自己。
這掌櫃的有個夫郎,長得清秀好看,人也善良樸實,掌櫃的很愛他,哪怕麵對鳳來蓉娘,眼中也無半點別的顏色。
這讓鳳來很舒服,也很踏實。
他們在一起經曆了很多,張成收留了他們,給他們找了工作,告訴他們女子和小哥兒也應當被平等對待,他有很多鳳來從未聽說過的言論,也有很多鳳來想都沒想過鬼點子,不知不覺鳳來已經深深眷戀上和這兩口子一起生活的日子,感覺自己似乎也多了點煙火氣息。
再後來,他們的情誼越來越深,在某年大年夜,他們結拜,成為一家人,張成把他和蓉娘都寫在了家譜裏。
我有家了,鳳來罕見的淚目了。
日子就這麼鮮活又平靜地過了幾個月,直到一個傻乎乎衝動地像隻哈士奇的青年闖入鳳來的生活。
青年姓洛名聞之,是京城宛平侯府的小侯爺,雖然小侯爺一副落湯雞的模樣在鳳來麵前演了兩出神經病一般的戲,但卻也成功地讓鳳來記住了這個不著調的英俊青年。
他笑起來總是兩隻月牙眼,帶著三分漫不經心和七分率真。
像是春天山裏冒出半個頭正好挖來吃的嫩筍,未經汙染,又清爽可口。
自從鳳來給了他和他的家仆兩碗餛飩湯,那小子就來上鳳來了,這讓鳳來很頭疼。
這小侯爺身材頎長,挺拔的腰背,帥氣的臉,怎麼看怎麼讓人喜歡,可就是一張嘴太能說了,不說話的時候,那叫唇紅齒白,一開口說起話來就是黃河決堤。
鳳來這麼多年最喜歡靜,偏偏那小侯爺每日都要在他耳邊滔滔不絕,天南海北胡扯吹牛,鳳來煩不勝煩,但又有點……舍不得他走。
因為他有很多奇奇妙妙的故事,因為他看上去不著調實際上卻體貼萬分,因為他身上有鳳來萬分羨慕卻怎麼都學不來的蓬勃朝氣。
不同於張成穩重中的小調皮,小侯爺過於耀眼,偶爾有淘氣中的小穩重就讓人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