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手裏端著的藥碗落到地上,藥湯撒了一地,南琦被碗碎的聲音嚇到,整個人猛地一顫。
他抬頭看向來人,發現竟是他家的護院,他對這個護院還算有印象,因為這是他從難民中救回來的。
他從山上祈福回來,遇到一群難民想搶一個小姑娘的吃食,這個男人出手護住了那個小姑娘,卻被打得滿身是傷。
他出手救下了兩人,小姑娘被他送到了布莊學習繡活,男人被他帶回家做了護院。
男人叫周岩,應當是之前遭了災餓得太久才顯得瘦弱,養了一段後便看起來和之前判若兩人,他麵容深刻,身板壯實,南琦站在旁邊才將將到他的下巴。
後來周岩跟隨南琦父母出去視察,救過兩人的命,南琦聽母親提過,想給他置辦宅院娶房媳婦兒,他卻沒有答應,言明受了南家的恩隻想在南家做一個護院。
南琦父母欣賞他忠心又重情義,後麵便有意培養他做一些生意上的事,希望他以後也能幫上南琦。
可這次周岩被派到別的地方辦事,便沒跟南琦父母一起,沒想到就遇到這種事……
周岩注視著南琦,他臉色蒼白,頭發也有些淩亂,眼眶通紅,嘴唇也沒有血色,整個人像隻受驚的幼貓一樣發著抖,他眼神波動,心疼的神色一閃而過,細看卻隻剩一片沉穩。
南琦從回憶中回過神,問道:“周岩,你怎麼會來?”
周岩嗓音低沉:“他們想下藥害小少爺,這個家裏不能繼續呆了,我來帶小少爺走。”
南琦喃喃道:“走?這是我的家啊,他們想霸占的是爹娘勞累一輩子拚下的家業,我怎麼甘心走?”
話說到後麵已經有了泣音,南琦嬌氣,但是骨子裏卻有傲骨,他不想懦弱貪生,隻想拉著那些壞人一起下地獄。
周岩的嗓音依舊平穩,“不走的話老爺夫人最疼愛的小少爺也會被他們設計害死,到時候更沒有人能為老爺夫人報仇了。”
南琦怔了怔,眼裏含的淚簌簌掉了下來,南琦一雙眼睛平日裏歡快又靈動,就算頤指氣使地叫人做事也不令人討厭,這雙眼睛此時卻溢滿了悲痛和無錯,
周岩手指動了動,像是想幫他擦擦眼淚,卻礙於身份生生忍住了,他沉默幾息便又開口:“不知他們什麼時候又會派人過來,小少爺快些收拾東西,我們這就離府。”
南琦知道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他胡亂擦了擦淚,打起精神起身收拾東西,他把路引和銀兩帶上,又拿了幾件衣服,便匆匆跟著周岩出了府。
城門已經快要關了,兩人不敢耽擱,租了馬車連夜出城。
半個月後,兩人終於離開了青州所屬的奉都布政司的管轄範圍,進入了莧雲布政司轄下的浣州地界。
南家終究隻是商人,就算那些人在這短短時間內徹底收服了南家的勢力,手也伸不到這麼長,兩人終於鬆了口氣。
南琦本來就嬌生慣養,從未吃過這樣的苦,隻是在強撐著一口氣逃亡,這半個月來他舟車勞頓,加上鬱結於心,進入浣州的當晚便發起了高燒。
周岩連夜背著他敲開了醫館的大門,向來冷淡沉穩的臉上布滿了慌亂。
南琦這場病來得又急又凶,周岩顧不了許多,名貴草藥眼也不眨地說用便用,終於把南琦的命保了下來。
客棧裏人多眼雜,周岩租了個小院給南琦養病,南琦靠在床邊,他大病未愈,還需要好好調養,他知道周岩為了救他幾乎花光了他們帶的銀子,這幾日還在外做工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