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麵目,原是一叢叢潮濕苔蘚。
碎星苔的顏色是與普通苔蘚一致的深綠,隻是靠近火炬的那一端會變為金屬般的銀白。
因與普通苔蘚生得極像,碎星苔極難尋覓與判別,在拍賣場向來是有市無價的好東西,如今竟就這麼滿滿長了一路。
鍾妙拿玉製的小鏟挖了一些下來存進木盒,又牽著顧昭繼續向深處走去。
“若是在外頭遇上什麼好東西,拿一些也就算了,或許還有別人等著它救命,”鍾妙說完,自己先笑了,“我是不是說得太遲,本該早些教你的。”
顧昭搖搖頭,仰頭向隧道高處望去。
“師尊,那個在發光的是什麼?”
他已是冠絕中州的正道魁首,問出這句話時卻語氣如孩童。
鍾妙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將火炬向上舉了舉,從岩石縫隙中瞧見幾枚緊緊擠在一塊的琥珀色晶石。
“靈山礦晶,了不得,若是再過個千年,此處或許會生出新的靈脈,”鍾妙抬手摘了一枚下來,那礦晶一入手就變為液體,“是鍛劍的好東西,晚些時候我們拿去給你陸姨瞧瞧。”
他們都不去提那把被閑置百年的金丹期寶劍。
隧道越發狹窄,顧昭躬身跟在後頭,有時鼻尖難免會碰到鍾妙的發頂。
師尊聞起來還是多年前的樣子,像是剛清洗曬幹的衣袍上落了一樹月桂,但將這花瓣抖落,又能嗅到其下不加掩蓋的凜然刀鋒。
為了避免將石壁上的碎星苔烤壞,鍾妙將火炬熄滅,隻靠著神識探路。
也許此時環境太黑又太狹窄,在這樣蒙住眼的安靜中,顧昭忽然生出一些勇氣。
“我聽分神說,您同魔君一樣,與我們卻不一樣,請問師尊,這是……什麼意思?”
分神的原話自然比這難聽許多,他嘰嘰呱呱地將本體痛罵一通,又冷笑道:【師尊原來從一開始就藏著秘密不讓我們知道!隻有你這個傻子還呆呆被騙!】
在另一個世界,本體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因此錯過許多信息。他思忖片刻,輕聲道:【師尊隻是不同我說,她自然有她的道理,並不算騙我。】
然而此時,顧昭忽然想貪心地知道更多一些。
鍾妙笑了一聲:“我還在想你要忍到什麼時候問我。”
顧昭躬身本是為了適應隧道的高度,此時倒方便了鍾妙,她反手從肩頭探過去摸了摸徒弟的頭,又捏了捏他滾燙的耳尖。
“原本之前就想問你,沒料到耽誤了這麼久,”她牽著顧昭繼續往下走,聲音不疾不徐,“若是有一日你飛升了,可願意做我的從神?唔,你知道從神吧?”
顧昭當然知道從神是什麼意思!
若是論起對神明的了解,他怕是要比魔君還強上許多。
當年鍾妙祭天後,顧昭沒有一天不在尋找將她帶回來的方法。接下來的百年裏,無論是清繳魔修巢穴還是推平頑固世家,他第一個奔向的永遠是藏書室。
書上記載著,在通向頂端的道路中,一旦有神明摘下主神的權柄,世上將不再誕生新的神明——除非被主神選中成為從神。
作為主神於人間的代行者,作為主神聖殿的常住客,直到世界隕落。
鍾妙正耐心等著他回答,卻聽一聲悶響,這傻小子竟大驚之下將腦袋撞在了石壁上。
她壞心頓起,調侃道:“咦?這樣不願意嗎?你放心,我不會強求,你別急著衝出去。”
顧昭還昏頭昏腦沒反應過來,一聽她想反悔,當即喊道:“不!我願意的!我願意的!”
他本來就不善言辭,過了這麼些年也隻鍛煉到對著長老院睜眼說胡話的程度,一被鍾妙捉弄就失了冷靜,又變成當年那個結結巴巴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