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是順利的。
直到魔君毫無緣由地破門而入,並將他拖出來揍了個半死。
陸修文如今的軀體不過是魔氣捏出來的假象,當初顧昭殺他一回,祭天後的天道又追殺他一回,好不容易逃來這個世界,全靠蠶食著同位體的神魂才勉強存活至今。
正在奪舍的緊要關頭,卻被魔君狠狠揍了一頓。
魔君揍他時還用了點心思,怕被鍾妙瞧出傷痕,用的全是隻傷害神魂的陰損法子。
陸修文最怕的就是這一招,他還能靠魔氣扛著僥幸不死,同位體卻直接一命嗚呼。
奪舍的希望徹底破滅,陸修文一咬牙,隻能趕在同位體死亡之前強行催動軀殼下令將一切計劃提前。
作為外門長老,他能動的手腳太多了,賽神仙正是經他示意向外販賣,其中精心混合了恰到好處的魔種粉末。
隻要巡視弟子成功擊殺陸和鈴奪取密令,江南十九城的水道都將向陸修文敞開。他早早備下足量的魔種粉末,一旦順水流遍江南,中州必亂而大業可成。
陸修文緊緊扒著小窗,貪婪地汲取著魔氣修複神魂,渴望從外界捕捉到任何與混亂相關的訊息。
過了一刻,又一刻。
今日的潮汐似乎格外漫長。
陸修文從種種幻想中回神,卻發覺自己所處的煉獄竟已脫離血海。
難道是魔君又想從他身上找點什麼新樂子?還是中州已亂,魔君需要他參謀一二?
無論如何,他終於等來了轉機。
陸修文腦中瞬息間閃過無數個念頭,他一抬頭望見小窗前的墨色鞋麵,下意識準備忍耐接下來會到來的劇痛。
然而什麼也沒發生,魔君並沒有像往常那樣隨手懲戒他的神魂取樂,相反,他堪稱和善地衝他笑了笑,向一旁讓了一步。
誰有這樣的資格令魔君退讓?
陸修文仰頭向上望去,目眥欲裂。
——他竟等來了這個人!!
鍾妙禮貌招呼:“好久不見陸掌門,你這種花大業……看來發展得似乎不大順利嘛。”
似乎是為了表示尊重,鍾妙特意蹲下`身靠小窗近了一些,正托腮望著他笑。
當年陸修文還能端著前輩的姿態邀請鍾妙手談一句,然而如今,一個身陷囫圇,一個春風得意,一個困於小窗之下,一個踩於頑石之上,就算鍾妙笑得再親和,也改變不了她這幅逗狗的姿態!
陸修文出身世家嫡係,自小將自己視為人上之人,高傲做派早已刻入骨血。
從前他腆著臉向魔君獻策還能說是暫且蟄伏,如今老仇人都踩在臉上,還要如何勸自己大度?
又是她!竟然是她!一直是她!
陸修文再維持不住那副端莊持重的假麵,恨不得當即衝出牢籠食其血肉。
然而煉獄設立至今已有數百年,從前關押在此的高手大能逃不出去,他一個長於陰謀的元嬰修士又如何能撼動半分?
魔君正低頭為鍾妙整理著鋪在身後的衣擺,聽陸修文將鎖鏈拍得嘩嘩作響,眉頭一皺捏了個法訣。
陸修文借著魔神的東風起勢,最終也受製於魔神。
神魂深處傳來的劇痛如刀劈斧砍,他哪受得住這般苦楚,慘叫中鬆開鐵欄摔落在地。
鍾妙冷冷望著他,忽然輕輕笑了一聲。
“本君前幾日從中州回來,聽說陸彰武前輩已突破化神繼任陸家家主,忽聞幼弟暴斃痛惜不已,竟親自扶棺下葬。”
她語調柔和:“有這麼位當世人傑扶棺,想來陸家二公子也該含笑九泉了——你說是吧?”
若論平生最恨,鍾妙雖屢屢壞其大業卻也隻能勉強排在第二,在陸修文心中,最該去死的正是這位胞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