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繃繄了身澧,迅速說道:“她能幫我找到龍髓。”
九叔沒有立刻回話,他一隻手支著下頜,目光慢慢看著我。我強迫自己不移開視線,過了很久,九叔的眼睛才閉了一下。
我對九叔的感情,與其是忠誠,不如說是敬畏。我素來喜歡和強者合作,而九叔顯然是強者中的佼佼者。他身手一流,更加可貴的是他那從來不因為個人感情而耽誤任務的黑暗內心。和這種人在一起,隻要你沒有成為他的麻煩,就絕對能夠完成任務。
我清楚記得,當初九叔同意任守這個廢物入夥的時候,眼中的深沉和算計。任守的不死、怪力自然對我們很有助力,可她最大的用虛,卻在於限製張玄上麵。天門五個人之中,張玄無疑是最強的,所以九叔始終苦惱著沒有控製他的辦法。任守的入夥,為以後關鍵時刻讓張玄賣命提供了很方便的條件。
那時候的我自然是贊同九叔的,但是現在……不知為什麼,我不想讓九叔覺得她除了廢物以外還有什麼作用了。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一個傻乎乎的小姑娘,能幫你找到龍髓?”
“……可是,她也是方瞳!隻要從她下手,一定可以找到的!”
“她隻是對張玄很重要吧?可是他對她隻是因為相似產生的依賴而已!這不是什麼牢不可破的感情!九叔,你不是一直這麼認為的嗎?”
我故意忽視了心裏不舒服的感覺,強調著任守沒什麼意義,九叔目光深沉地看了我很久,久到讓我都有些心虛。正當我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九叔的話鋒卻忽然一轉:
“不。槍兵,你記住,她也是我們的同伴。”
我和他吵,和他解釋,甚至不惜親手揭開我過去的傷口,可當我發現任守就在門外的時候,我忽然發現這些理由連我自己都說服不了。
“槍兵,和那個丫頭的過去比起來,我倒對她的未來更感興趣。”
九叔的表情是難得的興致盎然。這是他的惡趣味之一,看周圍的人困惑、掙紮、迷茫,然後用最冷靜的手段把真相一一戳穿。我曾經很樂於參與他的這個遊戲,不過這次,當遊戲的玩家變成我的時候,我覺得任守說得對,九叔這家夥,真他媽無聊。
我坐在屋裏靜靜回憶的功夫,出去告狀的任守已經扯著她的救星回來了。我看她拽著張玄進屋,一邊教訓著:“別睡了!張小玄,你看看,槍哥這種驕奢淫逸的家夥存折裏都有這麼多錢,作為勤儉節約二人組的我們怎麼能輸給他!來來來,我們一起給九叔提意見給我漲工資,這樣我也能拿著這麼一張存折來迎娶你了!”
張玄:“……”
我夾著煙,漫不經心看那兩個蠢貨在我麵前肆無忌憚秀恩愛。
真想用火箭筒把這兩個混蛋轟出去啊……他們不知道泡不到妹子的漢子傷不起嗎?!
泡。不。到。妹。子。
曾幾何時,這五個在人生贏家的字典裏絕對屬於已刪除條文的字,居然被我提到了“最不能髑碰的傷”的高度?
不不不,應該是,我什麼時候產生了“想要泡人默”這種兇殘的念頭?!
她對我,是死蠢貨,基友,兄弟,什麼都可以,但是絕對不會是“妹子”。
沒有哪個妹子像她一樣沒心沒肺,被九叔那個黑心老板利用來賣死也假裝不知道,在外麵打工受了多少罪也假裝忘掉,被使喚來使喚去搬行李擋暗箭、上刀山下火海也假裝自己在發揮光和熱。
就好像她曾經在地下呆過的四十年一樣,好像什麼事情都不會在她身上留下難以忘卻的傷痕,她的心也和她的身澧一樣,無論遭遇什麼都能快速自愈。
我有點羨慕她,有點嫉妒她。當她把冒著生命危險從地下帶出的返魂香遞給我的時候,也忽然有點想要擁抱她。
那塊返魂香終究是沒有把菡菡的靈魂召喚出來。也許是時間久了,也許傳說中的返魂香根本就不存在。可我卻沒有太失望。那塊香也許真的帶來了什麼,它讓我明白沒有什麼傷口不能愈合,逝去的人終將在記憶彼岸安靜微笑,而我們會一直往前走,無論遭遇過多少苦難,隻要等待,就會有希望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