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三宰相中蘇延偲和莫瀾就是與冷帝同一年國試,之後也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冷帝的心腹重臣。
二十七年前,當時還未即位的冷帝的成績是進士及第第三名探花。
九年前天鵬的成績是進士及第二名榜眼,六年前玉流的成績是進士及第六名,三年前的玉琪則是進士及第第八名。
而今年亞絨、瑜璃、玉雅三人都將去參加國試。
天鵬當年的成績已然不凡,但如果要論及曆代皇族宗親之中國試成績最好的,卻還是不得不提到那位夜王,二十一年前的國試,他高中狀元!
“黑曜深瞳冷如冰,琥珀淺眸夜迷離……”齊適幽幽的念叨,夜王殿下啊……您可曾後悔了?
與其他兩位和冷帝同年不同,三宰相中最為年輕的齊適,當年的國試正與夜王同年,也正是夜王的推薦他才會受到冷帝的重用。
遙想當年,還是冷王的冷帝陛下同夜王殿下二人,是何等的意氣奮發啊!現如今……一簇黃土掩枯骨,奈何奈何!
“有沒有發現石明溪可一直盯著四殿下在看呢。”蘇延偲捋了捋他保養的非常好的胡子,笑得有些怪異,“不過他再怎麼看,怕是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吧。”
王座左側下一階最近冷帝之處坐著名四十歲開外,一身玄青色長袍的儒雅男子,麵帶和善微笑的看著眾人。但看得久了,卻會有一種那笑容黏在臉上的陰森感,叫人渾身不舒服。
閻下三門之一的石家,精通占卜術數之道,曆代傳人都是玄度王朝的國師。
而發現自己正被人關注,石明溪竟然也帶著他那一臉不變的笑對著蘇延偲舉了舉杯。
“喲喲,真是折煞老夫了!”
酒過三巡,席間一整騷動,眾人側目,入眼便是一陣眩暈,隻見瑜璃和玉雅已出席列於堂前,兩琴分放在前。
閻氏皇族善琴,而五皇子瑜璃和六皇女玉雅更是音律造詣非凡,今日冷帝壽宴便有了一同演奏獻曲舉動。
玉雅也是難得一見的美女,但在自家五哥身旁一站卻是遜色了不少,這種遜色又或者是因為玉雅自身的問題,這位始終低眉垂首的六皇女,實在是很難有叫人注目的地方。
“五哥,請多指教。”玉雅對瑜璃輕聲道。
“六妹你也一樣。”瑜璃輕輕柔柔的聲音,就像是春天的風一樣。
開始含笑撫琴的瑜璃仿佛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單純的沉浸在自己的音樂中,而頷首彈琴時的玉雅眼中也仿佛閃耀著一種平時不曾顯見的光彩。
兩人合奏之曲,氣勢磅礴驚豔四方,讓宮廷的禦用樂師也不禁汗顏。
“啪、啪、啪、啪。”曲罷全場寂靜一片,冷帝的的掌聲顯得格外突兀。
冷峻的麵容沒有絲毫的變化,雙手間的擊掌聲也並不帶任何的溫度。
“陛下,瑜璃和玉雅彈得好,該賞吧!”魏皇後仿佛對這種情況早已司空見慣,依舊溫和柔媚的笑著對冷帝道,緩和著場麵。
“賞。”冷帝輕揮寬大的衣袖,簡潔明了的說道。
“謝父皇!”瑜璃和玉雅起身謝恩。
玉流支著頭,眼眉笑意漸濃,生辰卻要賞賜別人物件,怕也是隻有帝王才有的悲哀了吧!
誰叫……整個天下都是他的,其他人還有什麼可以送的呢!
“玩物喪誌喲,瑜璃也就那張麵皮撐場麵了~”天鵬臉上妖冶的笑容不減,在他看來,現下可以與他一爭皇嗣之位的,也就玉流、玉琪和亞絨三人,過些年或許亞宏也會成長起來,但現在卻不過是個有勇無謀的小鬼。至於瑜璃嘛,雖然這位弟弟和自己某種程度上有些相似,不過出生的年歲實在不好,不上不下,母妃背景又不怎麼樣,早早失格了啊!而玉雅,依附在玉流身後,也沒有什麼大作為了。小亞薇,嗬嗬,太小了!
“玉流,再幾日你的生辰也到了吧,為兄敬你一杯,可賞臉?”天鵬對著鄰座玉流舉杯道。
“皇兄言重了!”玉流笑著也舉杯應和道,喝光了自己杯中的酒。
接著天鵬又看向了亞絨一邊,“亞宏,如何?”
四月,不但有冷帝的生辰,玉流和亞宏的生辰也是接踵而至。
“多謝大皇兄!”亞宏也爽氣的一幹而盡。
席宴一直持續到戌時,因為都是了解冷帝冰冷性格的人,席間大家自娛自樂你來我往敬酒也算是歡愉盡興了。
夜天宮·醉杯殿
亞絨一襲月白色睡袍側臥在軟榻上看書,還是濕潤的頭發披散在身後,顯然剛剛沐浴過。窗外月影浮動,淡淡的梨花香氣隨著微風飄進了殿閣之內。
門外腳步聲響起,“姐,你還沒睡吧,我可以進來嗎?”是亞宏的聲音。
“進來吧。”亞絨放下了手裏的書,對著亞宏招了招了手。
白色睡袍的亞宏就像個小孩子一般乖乖的走到亞絨身旁,坐在了軟榻邊的腳踏上。
“怎麼,宏,睡不著嗎?”亞絨摸著自己弟弟的頭,“今夜你也喝了不少又沒含著解醉丸,該早點就寢的。”
“姐,我覺得很假,什麼都是假的!假笑假善假親切!”帶著幾分醉意,亞宏低聲的吼道。
亞絨無奈的搖著頭,輕撫著亞宏的頭發,柔聲道,“宏,你醉了又醒了。你看,同一天生辰,姑姑與父皇,卻相差如此之多,有些事看在眼裏藏在心裏就好,我們現在還抱怨不起。”
“嗯……”亞宏輕聲應著,“姐,彈琵琶好嗎?我想聽……”
“好。”亞絨帶著寵溺的眼神,淡淡的笑了。
悠長婉轉的琵琶聲響起,一點點的傳蕩在這虛假卻有真實的宮殿之上。
禦花園裏株株梨樹皆開滿了如雪一般的梨花,一陣風過,朵朵飄落就真的好似寒冬臘月間的清冷雪花。
白色的梨樹林間,黑袍烏發的冷帝獨自一人背著手佇立著,石明溪則站在冷帝身後稍遠處。
月色零落,清冷異常。
“之菸,朕覺得有些寂寞了……”
悠遠而虛幻,似乎是真的說出口的話語,又仿佛是心底沉積了千年的歎息。
遠遠的庭台之上,魏後凝視著那一道黑色的身影,那個男人永遠是那麼遙不可及,永遠冷得像一塊化不開的冰。
“如果你對所有人都一樣冷……我或許就不會如此怨恨了。”美麗的臉龐上帶著的是淒苦而憎恨的神情,與之前席宴上的溫和判若兩人。
輕輕抖落衣襟上的梨花瓣,冷帝轉身向著自己寢宮的方向走去。
今夜,恐又難眠了。
隱隱約約間,幾聲悠揚的琵琶聲順著夜裏揚起的風傳進了冷帝的耳中。
駐足,剛毅的臉龐上兩道飛斜入鬢的劍眉輕輕蹙起,一振衣袖,停滯下的腳步重新抬起,“回宮。”
這是你的禮物嗎?之菸……
魏後藏於寬大袖擺下的手死死攥了起來,目光望向了遠遠傳出那琵琶聲的夜天宮的方向。
那個女人的影子,那個女人的孩子,那個女人的琵琶……!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令人憎惡!卻又……那麼的讓人羨慕。
她也想讓那個男人的眼中留有自己的影子,她也想擁有自己的孩子,她也想彈出可以撫慰一切的聲音……
可是什麼也沒有。
她有的不過是一個無比尊貴卻無比空虛的頭銜。
玄度皇朝正宮皇後娘娘。
除此之外,她一無所有。
“娘娘,夜深了,早些回宮歇息吧。”魏後的近身大宮女道。
“小青,本宮老了嗎?”魏後撫著自己的臉,幽幽的問道。
“娘娘美豔如昔。”魏青如是說道。
魏後輕輕搖了搖頭,“老了就是老了,回宮吧。”
魏青凝視著自己侍奉了近三十年的主子的背影,無聲的歎了口氣。
作為陪嫁的侍女,魏青一直侍奉著魏水環從魏府千金成為了冷王王妃,從冷王王妃又變成了冷帝皇後。
韶華易逝,紅顏易老……誰又能逃得過呢?
“強留你在本宮身邊,小青,你可怨恨本宮?”走在前麵幾步的魏後突然開口問道。
魏青一怔,隨即淺笑著快步跟近了魏後,“可以侍奉娘娘,已是小青幾世修來的福分了!”
但無論時光如何變遷,您在小青眼裏始終都是那個美麗而親善的小姐。
永遠。
夜已深,安撫了亞宏之後,亞絨依舊毫無睡意,手中的書卷也許久沒有翻頁了。
寢殿的燭火照不到的角落裏,翎無聲無息的走了出來,“唉……”一聲長長的歎息,仿佛受盡了委屈似的。
“何事能叫你如此歎息?”放下書,亞絨有些明知故問。
“還道是什麼地方,你倒好,讓我在帝都最紅最大的妓院待了一晚。難怪那麼耳熟了。”
“結果如何?”亞絨的臉上,隱隱有些笑意。
“名聲很好的一家妓院姑娘又標誌懂禮又通曉詩詞善音律棋藝高舞技出眾絕非一般庸脂俗粉!絕對值得殿下親臨一顧!”
“翎,才一夜功夫,你就已經做了那淮水閣的老鴇了麼。”
“……唉,不說笑了。淮水閣大約是十一年前開的,因為剛才說的那些原因,生意非常之好,帝都的達官貴人都以去那為榮,當然其中不乏皇親國戚。老板是個叫晉帛的男人,有一個十二歲的女兒叫晉鳳婷,聽說是前門大街一霸,你所說的艾牧我沒有打聽到。這就是打探的結果,如果需要深入,我調查之後再告訴你。”
“不必了,下次我們一同去看看那裏吧。”
“我怎麼覺得,絨兒你其實隻是想去逛窯子?”
“你的錯覺。去休息吧,我也乏了。”
“是是,遵命。”身影又一次沒入黑暗。
艾牧,母親究竟為什麼會讓我去找這麼一個人呢。亞絨有些暗暗地想著,淺淺地進入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