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由西麵而來的一方,帶頭的是一名容貌嬌麗的二十多歲女子,含笑的嘴角微微上揚,目光中也隱隱帶著笑意。身後兩側分列著一男一女。右後側的男子也是二十歲左右,高挺鼻梁配合棱角分明的臉,自是一派俊朗。左後側的少女則與亞絨年歲相當,眼眉微吊卻始終低垂著眼簾,一副溫和可人楚楚可憐的模樣。
六人都穿著玄度直係皇族的袞袍,除了顏色所有差異外,最大的差別便是繡在衣服上的花紋有所不同。
“二皇姐,三皇兄。”亞絨對著麵前兩位兄姐行禮,隨後向著另一個少女點頭示意,“六皇妹。”
“四皇妹無須多禮!”閻玉流姍然一笑,虛扶了一下閻亞絨後擺擺手帶著閻玉琪、閻玉雅率先踏進了時幻殿。
目送三人及其侍從進殿後,亞絨彎腰將一顆糖塞進了幼妹的口中,對著亞薇溫和淡然的笑道,“薇兒,還記得姐剛才對你說的話嗎?”
“記得,少言多食,切不可隨意走動。姐,我懂!”亞薇乖巧的回答道,“哦,還有糖不可以咬碎,要一直含在嘴裏。”
亞絨頷首,“乖了。”隨後直起身子,遞了一顆糖給一旁的亞宏。
“不要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含顆糖惹人猜疑。”亞宏搖頭,略帶不滿的嘟囔道。自己再過幾天就滿十五歲了,可姐姐卻還是一直把自己當小孩子一般來看待,這讓亞宏有些不滿。
亞絨無奈的笑了下,伸手輕拍了下亞宏的頭,“走吧。”
時幻殿內多以水晶為裝飾,巧妙的鑲嵌於四周,因此整個大殿都散發著一種迷幻的光暈。
“喲,我可愛的妹妹們,近日可好,可有想念為兄?”正殿左側的首席之上,一個二十五、六歲,身著絳紅色袞袍男子妖冶的笑著對著走進來的兩組人中的女性說道,一邊下意識的用手扶著鬢角刻意散落的頭發,一邊似有若無的掃視著為首的玉流及亞絨袞袍的胸前開襟處。
“大皇兄。”眾人對著閻天鵬施禮,被天鵬刻意忽略的玉琪和亞宏眼底,明顯是壓著怒氣的。自己的姐姐被如此輕佻的眼神注視,兩位皇子都有些怒不可竭,隻是不能發作。
“有勞大皇兄牽掛了!”玉流笑著應和著天鵬的問候,同時暗地裏輕扯了下玉琪的衣袖,暗示不必理會。
而亞絨則隻是淡淡的一笑,並沒有回應天鵬言語的挑逗,隨即各自分席落座。
天鵬的目光一直遊移在幾位妹妹的身旁,伸手輕扯了下繡著一枝罌粟花的領口,若有所思的感慨道,“要是把那幾個皇妹都弄到我的床上該是一件多模美妙的事情啊!玉流和亞絨各有千秋,玉雅一段時間不見也出落的有模有樣了,不過嘛,還是更期待小薇長大啊!”睨了睨站在身旁的女子,“我說的對嗎?茗兒。”
“您所言甚是,殿下。”身為天鵬的近身侍婢,李瓏茗很明白自己應該要怎麼回答自己的主子。
天鵬端著酒杯,看向了大殿的通道,心裏暗忖著,該來的都來了啊……他也差不多該到了。
一抹淡紫色悄然的步入了時幻殿內,本就已經充滿迷幻色彩的大殿內,忙碌的眾人都不由呼吸一滯,手頭的工作也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
嘖嘖,那張臉無論看多少次都不可能會有男人可以處之泰然的吧……天鵬挑了下眉,喝光了杯中酒,真是可惜了啊~!生在一個男子身上。
“嗬嗬,瑜璃的臉對男人的殺傷力果然比較大啊!”玉流瞟著玉琪,邪邪的一笑。
玉琪微紅著臉,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不該說是男女通殺嗎?”
玉流不置可否的聳了下肩,支著下巴繼續欣賞著自己這位五弟的人間絕色。
亞絨靜靜的看著一副乖巧模樣的瑜璃越過眾人,向著自己等人微笑行禮。淡紫色的袞袍,雪白的曇花印,琉璃玉冠,白淨如玉的肌膚配上漆黑的發,精致的麵容說不出的美輪美奐。
唯一破壞了這幅人間絕色圖的,或許就是跟著閻瑜璃身後的紫嬪了吧。不過三十出頭年歲,卻因為過於神經質的病態神情而顯得更為蒼老,瑟縮在瑜璃身後,實在是有失體統。
四位育有子嗣的妃嬪,除了已故的兩位外,五皇子閻瑜璃素來待母至孝,一般此類的宴席都會攜母親紫嬪一同出現到場,而麗妃深居簡出多年,如果不是冷帝下旨指名,是絕不會出席的。
酉時,一切準備妥當,所有人靜候著冷帝的駕臨。
“冷帝陛下及皇後娘娘駕到~~!”聽到殿門外的通報聲,眾人連忙退到席位旁跪下行禮。
猶如臘月裏的一陣寒風襲過,即使低下的頭看不到對方的樣子,在場的所有人卻還是會覺得仿佛有一雙眼睛正冷冷的睨著自己。
“都平身吧。”連聲音也似乎冷得不帶一絲一毫的溫度。
黑色的袞服繡著金邊,冷峻的麵容就仿佛是用千年不化的寒冰一刀刀雕刻出來的,舉手投足之間散發一種絕對強勢的氣勢。
“難得的生辰,陛下您也別如此嚴肅了。”坐在冷帝下手位置的魏皇後柔柔的笑著,豔麗的妝容,一點也不像是已經年過四十。說話間向著亞絨招了招手,“絨兒,過來讓本宮看看,宏兒和薇兒也是!”
“母後。”帶著亞宏和亞薇,亞絨上前給魏皇後請安。
不同於大皇子的生母四年前病逝時,天鵬已二十有二,早已成年。四皇女等三子的生母穆妃是在十年前生育亞薇時難產而亡的,當時的亞絨不過七歲、亞宏僅四歲。因此冷帝下旨由皇後來撫養穆妃三子。
看著亞絨等上前,天鵬不動聲色的笑笑,玉流一邊則完全沒有反應,而瑜璃依舊溫和微笑著走神。
“嗯,幾日不見,宏兒似乎又高了呢!”魏皇後殷切的關懷道,“薇兒也是。絨兒啊,記得常來金蟾宮走動走動,別一搬回夜天宮就生疏了。”
“謹遵母後懿旨。這幾日的請安是兒臣疏忽了,”亞絨順從的頷首。
去年八月亞絨年滿十六,已是成年之齡,故而攜弟妹二人搬回了夜天宮,但依舊是日日回去金蟾宮向魏後請安。
亞絨一抬首,對上的正是自己父皇的眼睛,一雙瞳色深的望不到底的漆黑眼瞳。
在亞絨看著自己父皇的同時,冷帝也同樣凝視這個被譽為與自己最為神似的女兒,還有那一雙異於自己的琥珀色雙眸。
亞絨知道自己在眾兄弟姐妹中是不同的,因為這一雙眼睛不同於父親,不同於宏和薇兒,不同於所有兄弟姐妹。
冷帝微不可查的怔了一怔,凝視著那雙眼眸,和深埋在記憶裏那雙眼睛是何其相似……
黑色深幽,琥珀色迷離,唯一相同的便是同樣令人無法看透。
“真是微妙的局勢啊!”旁觀著皇室一族的眾人,三宰相之一的尚書令蘇延偲舉杯輕歎道。
其他兩位宰相,中書令莫瀾和侍中齊適都不約而同的輕點了下頭。
皇嗣之位未定,明眼之人一眼便可其中的複雜微妙。
正宮皇後無所出,這便意味著八位皇子皇女皆無嫡庶之分。大皇子天鵬身為長子,年長數歲所帶來的並不隻是排行上的虛長,更是實力經驗人脈的累積。以二皇女為首的麗妃一脈,無論是夙明公主玉流還是錦王玉琪,近年來所展現的天資手腕,都不由的讓人感歎江山代有才人出。而冷帝素來偏愛穆妃三子,雖然此種偏愛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察覺的。但知曉過往的人皆心中了然,不需要任何它種因由,穆妃之子這四個字就足已讓冷帝另眼相看。並且四皇女已年滿十六,今年便會參加國試,禮部也早已經開始擬定封號,隻等陛下朱筆禦批,封爵參與國事的日子怕也不遠了。
不過……
“對著那樣一雙眼睛,陛下心裏怕也是不好受的吧!”三宰相中唯一的女性,莫瀾不由感慨,語氣裏帶著淡淡的無奈。
“母親,此話何解?四殿下眼瞳雖異,但聽聞先帝也同樣是琥珀色眼眸,有何不妥嗎?”跟隨母親一同出席的莫未晨不解道。
若是其他人,或許不會有任何不妥,但偏偏就是那個那個孩子……莫瀾暗歎著。
“先帝十一子,陛下行六。生有如先帝異色眼瞳者,唯有先帝舒妃葉氏所生的十子夜王閻仁及十一女藤涵公主閻和。”蘇延偲緩緩的說道。
“發動了‘血色十一月’叛亂的夜王?!”未晨雖然年輕,但十八年前那一場幾乎毀了整個殘月城的叛亂,卻不會有人不知曉。
同仁二年十一月,冷帝異母弟夜王閻仁謀反,一月之間戰火燒紅了殘月城的天空、馬蹄踏碎了街道、屍體堆滿了城郭……
月末,冷帝親帥兵馬鎮壓,叛軍潰敗,夜王逃至殘月城外落霞坡自盡而亡。
史稱“血色十一月”。
“傳聞夜王叛亂的起因是……!”未晨心下突然一驚,昔日夜王所挾叛亂之理乃是……兄占弟媳!冷帝強召與夜王已有婚約的白虎院院首之女葉之菸進宮,而這位昔日的葉府千金便是之後的穆妃,四皇女的生母!
同樣的琥珀色眼眸,難道四皇女……未晨額上冷汗盡起,再也不敢向下細想。
觀察著未晨突變的神色,莫瀾也明白自己這個兒子是想到了什麼,將一杯酒推到未晨麵前替他壓驚,“小子都多思至此,更何況是素來多疑的陛下呢?”
“其實穆妃出身西異州,異州之人眼色多淺,穆妃本人雖是黑眸,但所生子女有淺眸者也不足為奇。”齊適補充道。
聽著中書令的話,未晨微顫著手接起酒杯一飲而盡,但冷帝陛下是何等冷酷多疑的性子,寧可錯殺不可放過!隻此四皇女眼眸一事,便可窺探陛下對穆妃的寵愛到了何等地步!
“六月的國試,也該是幾位殿下初露鋒芒的時候了,不知會有何種成績。”蘇延偲老謀深算的笑笑,以莫瀾與齊適對自己這位老友的了解,這隻老狐狸又不知道在謀劃什麼了啊!
今年六月,正逢三年一次的國試。玄度皇朝規定,凡皇族宗親,一律需要參加國試及其後秋闈狩獵,兩者成績都合格者,方能襲爵分封。若是不幸無法通過,那就隻能等三年後重新來過了。
此舉有意考量皇族少年真正的學識武功,同時也讓他們親曆國家篩選人才的全過程、體會接近未來的棟梁,借此契機培養拉攏挑選自己的心腹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