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2 / 3)

今晨早起,我給你畫了一幅畫,設想中不必多時,不料卻自晨起一直著墨到晚間。放下筆時,我的手浮腫如起士林咖啡店的麥香麵包(我前日還得吃了一個,感謝阿璿),隻是不如麵包色澤鮮亮,飽滿充盈,隻會叫人倒胃口罷了。

我老了。我終於對自己承認這個事實,我也老了。若是十年前有人告訴我,總有一天我終會喪失所有活力與青春,徹底從精神上開始衰老,恐怕我會將他丟進聞江中,即便是你也攔不住。但到今天,我願意承認,我已經老了。

從失去你的那一刻起,我的一切都在步向衰老與湮滅,隻為終有一日與你團聚。

回到聞江後,我讓靜夜去打聽了馮家的消息,他們一切都好,馮一樓也終於成角兒了。能夠不再作為“馮映天的弟弟”存在,我不知他是否會感到歡喜,又是否會感到悲傷。

至少我非常高興。那日親手將你送進祠堂的人,怎麼配再以你的名字作為前綴?

你看,這麼多年我從未釋懷,所以我也希望沒有人能夠釋懷,所有人都應當陪著我,一起墜入地獄。你常說我愛計較,隻是在這件事上,你便容許我計較一回罷。

天快亮了。

映天,痛別六載,請你奈何橋上等等我。

到那時,我喚你一聲,你便回過頭罷。

汝妻穆負雪

1928年12月17日

第一百零一章 番外二(1)

1933年,夏。

月光跳進窗中,將書桌前的花影打到稿紙上,搖曳生姿。白舒晚握著筆,在紙上寫寫停停。筆尖摩攃著稿紙,沙沙作響,一時停下,換做香雲紗裁成的內襯沙沙,沙沙——實在撰不出文章,白舒晚終於不耐煩地丟開筆,一會兒卷卷頭發,一會兒趴到桌上瞪著廢稿,小孩兒似的動來扭去。那貼合著柔軟腰肢的香雲紗便也隨著動作作響,細微,而難以忽視。

穆星從浴室出來時,恰看到白舒晚在椅子上扭動,不覺失笑。

“寫出來了麼?”

頭頂籠下一片陰影,來自沐浴露的騰騰香氛頓時淹沒了白舒晚。她歎口氣,靠到椅背上仰頭看著穆星:“沒有,一點兒靈感都沒有。”

倚在椅背上,穆星一邊給舒晚按摩肩膀,一邊伸出左手拿過桌上的稿紙,細細看了看。

僵硬的肩膀漸漸放鬆下來,白舒晚隨著穆星的按摩作肩部的舒展,突然察覺到臉旁垂著一縷長發。

黑亮的,末端微微卷曲的,屬於阿璿的長發。

原來阿璿的頭發已這般長了呀…

她不自覺地微微偏過頭,看向穆星。

自去年七月穆星通過協和醫學院的入學考試,正式入學至今,已有一年了。

穆星一直有重回學校的打算,白舒晚自然清楚,心中也一直有考量。恰好去年一月時二哥放假回穆園,穆星分外積極地向二哥打聽醫學院的事,白舒晚便借機同穆星表明了自己願意支持她繼續讀書的想法。$思$兔$在$線$閱$讀$

“那你的工作該怎麼辦?”穆星仍有顧慮,“你剛熟悉了書局的事務,若同我一起去北平,我隻怕你不能適應。”

白舒晚隻道無妨,又將宋幼丞同樣打算北上的計劃告訴穆星。原來宋家依然不能接納宋幼丞的妻子,工作上也處處打壓排擠,雖然近況稍有好轉,但終究不是長久計。

“倘若宋公子也搬到北平,你去上學,我便仍在宋公子的書局做事。若不然,我也總能有其他事情可做,何必因小失大呢。”

“何況,這世界這般大,我也很願意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