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棄聽他欲言又止,也猜到發生了什麼,他並不愛管這些閑事,但有些好奇。不是已經叫了那麼多專業人士來幫他們,怎麼還是溝通不了?
於是他問:“怎麼聊的。”
“唉,江先生,我們去那邊?”男人請江棄往樓道去,知道女兒在病房裏,不想再刺激她。
可到了樓道,江棄聞到一股濃烈的煙味,這才發現,已經站了個人。
是女孩兒的母親。
中年女人穿著一身幹練的西服,短發齊肩,攏在耳後。手指銜著一根煙,看到江棄走過來,先是抬手問了句:“介意嗎?”
看江棄沒沒什麼反應,她就又接著抽。
然後有些疲憊地伸出手來,跟江棄自我介紹了一下:“江總,你好,我是晨康科技的嚴平秋,你應該不知道我。我是新醫療器械項目的負責人,之前的技術是跟你們集團旗下——”
“平秋!”她丈夫一跺腳,打斷她。
“啊?”嚴平秋愣了一下,然後尷尬地收回手,說,“啊,不好意Ψ
她丈夫李崇歎了聲氣,也蹲下去扶著她的肩安慰她:“這事我也有問題,不對,我的問題很大。我平時沒有關注她的情緒,每天隻知道叫她吃飯,催她寫作業睡覺,也沒有和她好好聊過。她這個年紀,壓力大,也沒有地方發泄,唉……”
嚴平秋想了想,說:“是不是我陪她的時間太少了?那我,我休假,停職半年,在她高考前,我留在家裏照顧她?”
李崇似乎也不確定,隻模棱兩可地說了句:“可以嗎?你們公司那麼大,能讓你停職那麼久?”
“可以試試,情況特殊也許能批假。”
“那行,你要不明天就回X城給你們領導請示一下。”
兩口子蹲在地上討論了很久。
江棄靠在角落沉默著。
他本就生得高,麵對兩個蜷縮著的人,他就更加居高臨下。
眼神淡淡的,又一言不發,看上去頗有些冷酷。
嚴平秋跟丈夫商量完,做出了莫大的犧牲——她是個事業型女強人,這輩子就沒有為別的事兒耽誤過工作,為女兒高考辦理一次休假可以說是天大的事了——
所以她表情裏的難過,有一部分應該也是為了她自己。
她站起來,自認為找到了最好的解決辦法,於是拍平自己衣服皺褶,然後對江棄露出了一臉天衣無縫的職業微笑,道:“不管怎麼說,這次多謝江總舍命相救,小女真是給您添了大麻煩,等她好些,我讓她親自跟您道謝。”
江棄原本低著頭,聽到她的話,忽然很輕地笑了一聲。
嚴平秋聽不出他這笑聲的意味。
說是回應她,又似乎意味深長,說是嘲諷,但又沒那麼刻薄。
她混跡江湖多年,對這些情緒的變化很敏[gǎn],就問了句:“江總,我剛才說的話,是有不周到的地方?”
江棄撩起眼皮,臉上果真帶著笑。
他說:“周到,周到得很。”
“……”這下嚴平秋確定了,江棄在嗤笑,並且言語中有些尖刻地暗諷,於是她蹙了眉,問道,
“江總的話我怎麼聽不懂?難道是……哦,我懂了,江總別誤會,這事兒當然不是簡單道謝就算了,我日後一定拿出誠意——”
“不必,你女兒本來也不是我救的。我跳下去是為我愛人——”江棄覺得,應該要讓嚴平秋知道他恩人的名字,於是字句頓挫,又暗含揶揄地說,
“嚴總應該搞清楚一件事,昨晚如果沒有燕也然,你女兒最後連屍體都撈不到,再有一次,她可能就沒那個工夫等你請半天假了。”
他說完,也沒關嚴平秋臉上精彩的臉色,便打開樓道的門,徑直離開。
像嚴平秋這種強勢的人,在職場比比皆是。
江棄有本事在商戰中運籌帷幄,卻不擅長解決這些人倫世故。
即便嚴平秋對女兒的教育有明顯的問題,但連專家都搞不定的事,他也懶得摻和。
他現在就想知道,燕也然和那個李苗苗聊完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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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江棄的反應讓嚴平秋感到一絲沒趣,她再又抽了兩根煙以後,也帶著她丈夫從樓道裏走出來。
江棄餘光看到他們,便把視線從病房裏慢慢挪開。
嚴平秋走過來,拿出了在商場混跡時那副老道又精明的模樣,不肯在江棄麵前吃虧,非要找補一句:
“江總剛才說的話,我好好想過了。確實,我的確是在女兒的教育上麵很失敗,所以我決定了,今天下午就回去跟公司申請特殊休假。高考以前,我會天天陪在苗苗身邊,對她的生活學習好好上心,爭取不要讓江總口中的‘再一次’變成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