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淮神情淡淡,對於她的拒絕,自然早有預料。“你遲早會寫的,我還想著,若是你同意些這封信,就讓你見狗皇帝最後一麵呢。”
“到時候,你可不要哭著求我。”
他輕飄飄地說完這句話,也不等女子作何反應,甩了甩衣袖,轉身離開了。
任毓跌坐到凳子上,手撐在石桌上才能穩住自己的身體,避免滑到地上。
她原本紅潤的臉色此時毫無血色,目光飄忽,帶著些疑慮。
“唐初,唐初,你過來。”
她的手心冰涼,與炎熱的天氣形成了反差,日光透過茂盛的枝葉將光線湧了進來,斑駁的樹影映在那如畫的麵容上,任毓仰著臉,帶著些試探地問道:“你是周晏的下屬,對不對?”
長著小雀斑的婢女,眼底劃過一絲詫異,下意識地掃視了周圍,她搖了搖頭:“夫人你在說什麼?奴婢不清楚。”
任毓的眼睛裏泛起濃濃的失望,仍舊盯著唐初,試圖從她的麵容裏抓到蛛絲馬跡。
半晌,任毓勉強地笑了笑:“沒事、沒事……我什麼都沒問。”
鬆了手,女子頹然地趴在桌麵上。
她得聯係上暗衛,她得問清楚情況。
——
任毓如墜冰窟,冷氣透入了骨髓。
她聽到了什麼?
她愕然地抬頭看向那遠遠的又高聳入雲的觀星樓,悠長渾厚的鍾鳴聲隱隱約約地傳遍了整個上京。
這幾日心裏煎熬得不行,暗衛不知怎麼,一個也喚不出來。好不容易將唐初支開了,人也喚不出來。
好像、好像事情朝著不可控製的方向發展了。
任毓將過來送安胎藥的蓬二拉住,力道像是抓住最後一顆救命的稻草,她眼睛裏帶著些許哀求,“蓬二,你沒有聽到鍾鳴聲對吧?”
蓬二的眸子裏帶著一絲憐憫,他沉默以對。不過,他原本就說不了話,跟著抬頭看向那座觀星樓,微微眯起眼睛,還能看到兩隻白鶴在繞著高樓翱翔。
她的心猛地下沉。
不會吧?
不會是真的吧?
觀星樓的頂層閣樓有一大鍾,素來不會撞響,上一次鍾鳴聲籠罩在上京的時候,還是天啟帝,也就是先帝去世的時候。撞鍾聲不絕如縷,纏纏綿綿地鑽入她的耳朵。
她此時此刻覺得荒誕,明明溫存的記憶仿佛就在昨日,明明才分開不過一月。
“我要見韓淮,我要見他!”
還不等蓬二做出反應,有人施施然地進了院子。
眉梢都染著喜氣,他早就朝著這處過來了,“怎麼?現在相信我了?”
任毓見到他這幅小人得誌的樣子,一口氣就突然哽在了心口處,上不來,下不去。
杏眼裏含著水光,聲音帶著哽咽:“韓淮,你……”她搖著頭,神情頗為無助,讓韓淮不免心頭一動,泛起了憐惜之情,想將人攬到懷中安慰一番。
才靠近一步,女子就猛然往後退了,像是在躲避什麼洪水猛獸。
“你為什麼這般卑劣!是不是你讓任羽做的?是不是你讓任羽下的毒?!”
“陛下他怎麼會就這樣的……”沒了呢?
淚水流了滿麵,任毓抬手用袖子胡亂地擦了一通,“一定是假的,你買通了祈天宮的人,讓他們撞鍾,是不是?”
韓淮的心髒抽了一下,好像也沒有那麼愉悅了,上前將人的手腕攥住,他的下顎線緊繃,說出的話冷酷至極:“他已經死了。”
任毓:“你騙我,你總是騙我!我要回宮!我要親眼看到他!”
“他已經死了!”韓淮的聲音仿佛摻著冰碴子,絲毫不掩蓋地戳破女子想要逃避的心思,冷冷地將周晏的死訊說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