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停穩,外頭兵戎交接勾出一聲響雷。

‘轟隆隆’的巨響,丁寶枝驚恐萬分不敢動彈,薛邵鬆開她兩肩作勢要俯身離開轎廂,她緊拉住他胳膊,想將人留住。這是危急關頭最直白的反應,她怕死,隻有薛邵能救她。

他卻抬手將她五指從腕部剝落。

“待在這,別出來。”

這話語聽在丁寶枝耳朵冷得像冰,她從落下的轎簾窺見薛邵接過方阿寧遞去的繡春刀,隨後寒芒出鞘,布簾下落,將丁寶枝和外界隔絕開去。

她不敢貼著轎廂,生怕再有不可預測的危險,隻躬身站在原地試圖穩住狂跳的心髒。

刀光劍影中有一黑衣蒙麵的男人重重摔落在馬車的前板,一隻手都甩進車廂,丁寶枝正欲後退,卻見熟悉的皂靴踏上馬車前板。薛邵一條腿踩在男人手腕,又將鮮血浸染的繡春刀利落插在男人臉側。

雨水很快將刀上血跡洗刷幹淨,也衝得那男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是誰指使你們劫囚?”薛邵在雨中森然道。

男人聽不見般不語。

薛邵繼續道:“看到你們這麼害怕戴左明招供我就放心了,看來他嘴裏的確有我不BBZL得不知道的秘密。可惜他並不和我同行,不然你還能親眼見他供出你主人的身份。你會殺了他嗎?亦或者,你此行就是為了殺他?”

丁寶枝和薛邵僅有一簾之隔,她聽著這混雜雷雨的陰冷之聲,心中寒意蔓延,重又記起數月前章府被血洗的夜晚。

久不見他真實麵目,她竟忘了薛邵和她從來不是一路人。

車簾外的男人終於出聲,幹澀道:“薛邵,殺了我吧。”

薛邵道:“當然,留你的命帶回北鎮撫司也沒用,你們是專門培養的殺手,比狗還忠誠,朝中沒幾個人豢養得起。”他眉梢微揚,“這就說明朝堂上還有個跟馬誌忠一般權勢的幕後黑手,正試圖掩藏自己曾經勾結閹黨的罪證。會是誰?”

男人瞳孔驟縮,大驚失色。

薛邵拍拍他臉頰道:“別急,他很快就會下去接著當你的主子。”

薛邵抽出釘死在木板上的刀捅進男人胸膛,轉動過後鮮血噴濺,他拔出繡春刀,丟給一旁的方阿寧。

“收拾幹淨,把屍體全部運回京城,我要讓那幾個老東西親自認一認屍。”

“是,指揮使。”

薛邵揚手掀開車簾,抬眼卻見丁寶枝瑟縮角落,正以陌生防備的眼神注視著他。

她瞳孔溼潤,在月色映照下通透得有似琉璃。薛邵看到她眼中的自己,臉孔沾染血跡,渾身濕濘,宛如從地獄踩著屍骨剛爬上來一般。

他自覺放下車簾,轉身走到雨裏任憑大雨衝刷。

等丁寶枝再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讓雨淋透,身上沒了血跡,眼裏也沒了殺過人的陰翳。

薛邵滴滴答答跳上車擰幹衣袍鑽進車廂,丁寶枝也回過神,往一旁避讓給他騰出地方。

她翕動鼻翼,仍聞到濃重血腥,扭臉卻見薛邵脫下半件上衣,露出胳膊上那道一指長的口子,能看出傷口很深,不住往外滲血,他扯下半片衣袍,手口並用做了簡單包紮。

丁寶枝見他根本不知道疼地用力收緊那片衣料,隻感覺皮膚爬過螞蟻,起了雞皮疙瘩。

薛邵見她皺眉,說道:“不這麼著不能止血,覺得惡心就背過去別看。”

丁寶枝移開眼道:“...我可以知道這些人是誰嗎?”

薛邵道:“等查出來我就告訴你。”

丁寶枝一愣,“你也不知道他們是誰?”

“暫時還不知道。”

薛邵將那半邊袖子套回去,馬車複又晃晃悠悠地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