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戴左明該被押送進京,不需要他專程提審,可是此人有些神通,先前章府被徹查,整個戶部都被盯得很緊,他卻還能悄無聲息的在錦衣衛眼皮子底下離京。

戴左明被抓之後,毛豐說叫人押送進京。

當時薛邵隻說:“既然抓到了就別招搖過市,免得牢門一開正中暗處某些人下懷,押送進京?送著送著就送丟了。”

朝中這些盤根錯節的關係,就是戴左明突然在牢裏人間蒸發都不足為奇。

所以,其實薛邵這趟是秘密出京,他預備殺曲州那幫人一個措手不及,就連帶著丁寶枝也是某種意義上的掩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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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雨過後城中有了蟬鳴,馬車碾過溼潤的沙土,在黑夜中行駛出京。

丁寶枝坐在車裏,聽見出城時方阿寧與人交頭接耳,說了什麼她不知道,隻知道曲州這趟非比尋常。

薛邵做常服BBZL打扮時少了幾分外在賦予他的沉穩,在車廂裏閉目養神更是斂去了眉目間的陰鷙,月色透過支起的小窗照在他清雋的臉上,竟讓丁寶枝竟生出些陌生的情感。

她頭一回將他當自己丈夫那麼審視,先前隻當做是薛邵。

他在她對麵閉著眼道:“在看我?”

丁寶枝一怔,別開眼去,卻也因此錯過了答話的時機,再否認反而顯得此地無銀。

薛邵掀起眼皮覷她,“以前去過曲州嗎?”

丁寶枝搖頭,“我沒去過外埠。”

薛邵道:“要不是時間太緊,真該帶你在曲州多待幾天,正好忙完這一樁案子我也要休息休息。”他突發奇想,“不然就真別回去了,我要是謊稱公務,梁國公府的人也不能拿我怎麼樣。”

丁寶枝望著他片刻,月色忽明忽暗,他噙著點點笑意也不避開她的打量。

她看出他說得假話,也看出他十足不情願和外祖相見。

他們倆這點倒是相像,都親緣淡薄,不愛和家裏走動。

車廂外邊透進些涼意,丁寶枝縮了縮腳,疊放著稍微暖和些,“你再多說幾次我就該害怕上門見你外祖家的人。”

“害怕就對了,他們的確像是會吃人的,你家那幾個跟他們比起來,根本算不得一盤菜。”

薛邵彎腰將她的一雙腳放到自己膝上,髒兮兮的鞋底踩著他的衣擺,丁寶枝觸電般欲將雙腳抽出掌控,又被他兩手覆著按回去。

他體溫高出丁寶枝許多,連扳指摸上去都是溫潤的,蓋在她腳麵上暖融融霎時便不冷了。

薛邵居然驚訝,“你腳這麼冷。”

怎麼有人開春了還跟個小冰棍似的。

丁寶枝見他真的驚愕,忍俊不禁道:“女子體寒到夜裏就是會手足冰冷,往常這時候都躺下了,蓋著被子你不知道。”

“我這下知道了。”

因著自己是大腳,丁寶枝有些赧然,她不是沒有纏足,而是纏過又放了。

宮女若是搖搖擺擺弱柳扶風,那不是比主子還需要人伺候嗎?

她將目光轉像別處不看薛邵,靠著車廂拿手背掩嘴打了個哈欠,掩飾自己在黑暗中泛紅的臉色。

“困?”

“嗯。”她頓了頓,“薛邵,你...為何對我這麼好?”

沒成想他竟哼笑,“你還知道我對你好啊,薛夫人。”

丁寶枝道:“...那也沒有這樣的,何況你明知道......”

薛邵接道:“明知道你不喜歡我,心裏沒我是吧?”

車軲轆在這時候十分不適時碾到石頭,‘咯噔’一下,連帶著丁寶枝的心一塊兒懸空了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