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抓著那鞋頗為滿意地笑了笑,“好,我收下了,今天就穿。”
丁寶枝再度見識到他臉側酒窩,不得不說,他笑起來的時候跟‘活鬼’二字半點聯係不起來。
“還有事嗎?”他問。
“有。”丁寶枝鬥膽問:“大人,戶部尚書一案快結束了嗎?”
薛邵麵不改色拽過賜服披上,“快了,我正要入宮向萬歲稟明此案。”
丁寶枝心裏長舒一口氣,心說送鞋這趟不白來,好歹親口問到了案件進度,看來她就快得以離開北鎮撫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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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邵穿著新鞋入宮,腳步輕快,也不知是歸功於鞋子舒適的軟底,還是歸功於贈鞋之人。
金鑾殿前,禦前伺候的宦官托著紅木托盤靜候。
薛邵摘下佩刀,將它放在盤上方才進殿。
“臣薛邵拜見萬歲。”
皇帝坐在恢宏的大殿上按摩太陽穴,“你何不再叫朕多等兩天,好讓這些彈劾你的奏章將朕淹過去。快些把案卷拿上來吧,你可別辜負朕這些天耳朵裏生的繭子。”
薛邵雙手將帶來的案件卷軸呈上,交由皇帝過目,“希望臣沒有辜負萬歲的信任,和萬歲耳朵裏的繭子。”
皇帝哼笑,“你心情倒不錯。”
薛邵也笑了笑,緩步退下台階。
皇帝摸著下巴看完了卷軸,拿起傳國玉璽,對著印泥那麵哈了口氣,重重往案卷上一蓋。
“辦得好,這些老家夥不見棺材不落淚,如果凡事都跟他們講章程禮法,朕得折壽至少二十年。”
薛邵聽罷拱手道了聲‘萬歲’。
皇帝扯扯嘴角,笑說:“是朕失言。大概真是要老了,朕現在想到當年的事居然也開始後怕。”他看向薛邵額頭疤痕處,“那時若不是你護駕有功,後果當真不堪設想。”
薛邵隻道:“此乃臣職責所在,臣願為萬歲效犬馬之勞。”
皇帝胳膊肘撐著桌子,正色問:“薛邵,你當真願意為我大紓背負‘活鬼’的罵名度過一生?”
薛邵笑問:“臣為大紓和萬歲效力也不是這一兩日的事了,為何萬歲今日突然關心起臣的名譽?”
皇帝拿手指點點他,歎了口氣,“我哪是擔心你的BBZL名譽,我是擔心你的終身,你把丁寶枝帶走的事我已經知道了。這幫彈劾你的老家夥以前抓不到你把柄,現在就跟餓了三五天一樣,死抓著這事不放。”
薛邵斂起笑意,“是臣魯莽了。”
安靜了一陣,皇帝忽然問:“若朕就此為你們賜婚呢?”
薛邵皺眉道:“既然有人借此事大做文章,萬歲豈能入這趟渾水。”
皇帝笑問:“你是怕我蹚渾水,還是怕丁寶枝跟著你朝不保夕?”他搖搖頭,“薛邵啊,馬誌忠已經死了,閹黨勢力不過苟延殘喘,你身為朕欽點的錦衣衛指揮使,何不有點長命百歲的自信,娶了丁寶枝和她白頭到老。”
薛邵聽後自嘲道:“萬歲是不知道她有多怕我,她連一時半刻都不會想和我多待,就讓她繼續怕下去吧,反正我惡名在外也配不上她。”
“薛邵,你要當真這麼想可就太傻了。丁寶枝嫁過人,年紀也不小了,往後再嫁,你指望她家裏人把她許給誰?”皇帝挑挑眉梢,假裝不經意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好端端把人帶去北鎮撫司,等把她放出去你讓別人怎麼看她?”
薛邵一頓,這的確是他欠考慮。
他隻想著讓她暫離丁家那幫吸人血的‘水蛭’遠些,卻忽略了自己在旁人眼裏比‘水蛭’恐怖得多。
皇帝點點薛邵腳下,“鞋不錯,她做的吧。”
薛邵從來隻穿款式統一的官靴,這是頭一回穿其他形製的靴子覲見,做工還極其精細,簡直如同宮裏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