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這話,霍平梟的薄唇緊緊地抿著,頗似隻渾身帶刺,又凶又戾的狼。
他沉默了半晌,方才幽沉開口:“傳朕旨意下去,在各個州府遍尋醫者,若誰能治好皇後的眼疾,朕即刻賞他黃金萬兩,給他賜邑封爵。”
杜院判的心中一震。
古往至今,他還沒聽說過,皇帝會給哪個醫者封爵的。
他瞧著聖上這架勢,怕是不惜一切,都要治好皇後的眼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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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禮節,大婚的次日阮安和霍平梟就該去拜見已被封為太後的高氏,許是阮安不在的這幾年,霍平梟的脾氣也變得比從前更差,原本在相府就格外懼怕霍平梟的高氏,幹脆尋了個借口,搬到了西京郊外的行宮去住。
等霍平梟在天下遍尋醫者的旨意傳下去後,阮安帶著霍羲,乘鳳輦來到行宮,看望高氏。
阮安原以為,高氏在看見她後,不過就是會同她客套客套,說個幾句體己的話。
沒成想,高氏一見到她後,竟淚眼婆娑地抽泣了幾聲。
高氏瞧著同幾年前沒什麼變化,惟眼角處的細紋多了些,她握著阮安的手,歎聲道:“皇後可算是被尋回來了,你若再不回來,皇帝都要瘋了。”
阮安知道霍平梟性格好強,便一直沒向他詢問,自她失蹤後,他的狀況。
沒成想,他的狀況竟從高氏的口中說了出來。
阮安顫聲問:“他…他到底是怎麼了?”
高氏喟歎一聲,道:“你剛在姁娘山失蹤那陣,皇帝總是徹夜難眠,他就待在你之前的書房裏,不停地翻你留下的那些醫稿,隔個幾日就獨自騁馬去山腳尋你蹤跡,長決怎麼勸他,都沒用。”
話說到一半,她往站在阮安身旁的霍羲那兒瞥了一眼,又歎:“太子也可憐,皇帝不許他哭,在那種情況下,還硬說你沒死。說他哭就是在給你哭喪,不孝順。唉,羲兒這幾年一直沒娘陪在身側,好在身側還有個信任的小叔在。”
高氏想起從前那段昏暗的日子,仍覺膽戰心驚。
好在霍平梟的心底仍有大業要圖,終於振作了起來,沒耽擱在劍南繼續擴張勢力。
霍平梟一瘋起來,什麼都不管不顧,當年她以為霍平梟娶阮安,是因為和她有了霍羲這個孩子。
現在看來,他更在意的人是阮安,兒子在他心中的分量,遠沒有妻子重。
霍羲仰起小臉,用烏亮的眼睛看著她,安慰她說:“娘,我沒事的。”
阮安將男孩往懷裏擁了擁,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溫柔地注視著他,無聲地告訴他,她再也不會離開他了。
而聽完高氏同她說的這席話後,阮安方覺,原來霍平梟,竟然這麼地在意她。
她本以為霍平梟在婚後,僅是對她產生了些男女之間的愛慕,卻沒料到,她在他心中的分量,比她想的要重得多。
親自將霍羲送到東宮,再回到內廷時,已是暮色四合的黃昏之際。
隨著天色愈發黯淡,阮安的視覺逐漸模糊,因著視力變弱,她的聽覺和嗅覺也比以往更敏銳。
被澤蘭她們攙扶著,行在宮道上時,她隱約嗅見了淡淡的血腥氣,還有兩名太監近乎淒厲的哀嚎聲。
內廷的這些宮殿裏,隻住著她和霍平梟,再就是侍奉皇室的各個官署。
能有這麼大威嚴,這麼罰太監的,也就隻有霍平梟了。
阮安讓白薇將她攙了過去,模糊的視線中,有兩個執杖的侍衛朝她恭敬問安。
“這是怎麼回事?”
侍從答:“回娘娘,宮裏點卯時,陛下恰巧路過,這兩個小太監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便被陛下各自罰了二百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