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吟覺得他們走了很長一段路。
當第一道卷著熱帶氣息的風吹向裴吟的麵頰時, 裴吟發現,他的感官已經全部恢複了正常。
他能聽見荊訣的聲音, 也能看見荊訣掌心的紋理。
裴吟站在倉房的出口前,問荊訣:“你後悔嗎?”
荊訣放下手, 說:“我永遠不後悔。”
裴吟終於看清眼前景色, 他發現倉外一片黑暗,可自己身邊站著光。
裴吟沉默半晌,忽然笑了一下,說:“那你等我一會兒。”
裴吟說:“我不來,你別走。”
荊訣看著裴吟, 沒有一絲猶豫地回答:“好。”
然後裴吟回過頭,重新進入了倉房。
荊訣沒有攔他,他如同自己保證的那樣, 始終站在倉房門外, 任憑身後槍聲四起, 荊訣一步也沒離開過。
但裴吟也讓荊訣等的太久, 大約五分鍾後,裴吟就踉蹌著從黑暗盡頭走來了。
那時倉房的燈已經不會亮了,裴吟身前和身後都是一片黑暗,但他知道荊訣在等自己,所以裴吟記得朝前走。
荊訣身後一陣爆炸聲響起,火光閃爍的瞬間,裴吟看見長廊的盡頭是荊訣。
荊訣的發絲和衣擺被爆炸的餘浪猛然吹動,但他卻始終麵對著倉房,紋絲未動。
荊訣沒有舉槍,他的手臂垂落在身體兩側。一隻鮮血淋漓,為裴吟殺過人,一隻幹淨潔白,為裴吟遮過眼。
裴吟走過來時,荊訣看見他身後背了一個人。
——是榆陽的屍體。
裴吟走到荊訣麵前,呲牙一笑,說:“荊訣,我回來了。”
荊訣稍微放鬆了扣在扳機上的食指,他抬起另一隻幹淨的手,替裴吟擦了擦額間的沙礫。
裴吟說:“我給我爸媽磕了個頭,感謝他們的養育之恩。”
荊訣簡短地“嗯”了一聲,然後用拇指替裴吟揉了揉他發紅的額頭。
裴吟沒有反抗,他看著不遠處的火光,問:“那是咱們的人嗎?”
荊訣說:“是。”
“那我能不能摸個魚?”裴吟說,“我想帶他去海邊。”
裴吟說“他”的時候,用手指點了點自己背著的屍體。
那是一具毫無生息的屍體,荊訣伸了下手,說:“給我吧。”
“不用。”
裴吟沒把榆陽給荊訣,那畢竟是一具屍體,說不上吉利還是不吉利,裴吟雖然不信神佛,但他不想讓荊訣碰這個。
荊訣看了裴吟一眼,然後放下手,說:“那走吧。”
那應該是個極其詭異的夜晚,裴吟背著一具屍體,跟荊訣一起跨過黑夜,走到黎明的海邊。
四點了,天開始蒙上灰色的光亮,再有半個小時,太陽就能從海平線升起了。
裴吟氣喘籲籲地將榆陽放在海邊的沙灘上,他跟荊訣說:“看著他,我去找個椰子。”
荊訣又一次被裴吟命令站在原地。
沒一會兒,裴吟抱著兩顆渾圓的椰子回來,他將椰子細心地放在榆陽手中,然後拍了拍手上的沙,說:“好了。”
荊訣沒問裴吟這麼做的目的,裴吟也沒說,他沒告訴任何人自己曾經看過立林的日記本。
就在裴吟為了確定定位器的存在而回汐瀧山尋找立林和榆陽的根據地的那天,他在立林的床上找到一本很舊的日記本。
看位置,應該是被人有意留下來的。
日記本被撕的所剩無幾,除了吃飯和睡覺之外,裴吟隻讀到一篇有用的內容。
是立林在四年前寫的。
他寫到:
/1/1/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