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2 / 3)

倒計時的鍾聲從他說出那個離開的請求就已經敲響,多看一眼便少一眼,過了今天,祝知宜就真的不是他的了。

離宮關卡繁瑣、行李繁多,喬一開始著手收拾。

祝知宜卻變得有些患得患失,梁徽的傷他必須親自上藥,一日要檢查許多遍才放心。

也不讓梁徽看太久奏折,不許梁徽再侍候他,仿佛換了角色,他為梁徽布晚膳、煨湯藥、添茶倒水,事無巨細無微不至。

梁徽一時有些茫然。

夜半,祝知宜又做了那個夢,小小梁徽從城牆上縱身一躍,他轟然驚醒,全身冷汗涔涔,大口呼吸,撐起上身端詳身邊的人。

還好,梁徽還安然睡在他身邊,隻是失血過多,唇還有些蒼白。

祝知宜安心了些,剛想睡回去,就被人緊緊拽住了手臂。

“做什麼?”

月光很淡,照得梁徽的睫和眼格外漆黑,麵色蒼白像久未見光的玉,於黑暗中有幾分陰沉邪氣,像沒有聲息的鬼魅。

祝知宜擔憂問:“我吵醒你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梁徽沒說話,這些天他沉默了很多,他一直在說服自己接受祝知宜要離開的事實。

沒聽到回應,祝知宜的聲音更擔憂:“不舒服要說。”

黑暗中看不清,梁徽也就無法看到祝知宜的目光是那樣憐惜眷戀。

“祝清規,”梁徽聲音輕而克製:“既然決定了要走就不要再對我這麼好。”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會因為貪戀這些溫暖做出什麼無法控製的事情來。

祝知宜微頓,輕聲說對不起,躺了回去,睜眼至天明。

梁徽傷勢在祝知宜衣不解帶的照料下有了起色,隻是整個人看起來一片寂靜,死水無瀾。

塗月廿四,並不是個好天氣,從夜半就開始下雪,沉沉黑雲蓄起的風雪以摧枯拉朽之勢掀翻宮牆紅瓦,厚厚積雪上滿是被妖風折斷的枯枝。

到了祝知宜離宮的日子。

喬一將幾個大箱子搬到馬車上,玉屏拿了鶴氅和手爐給祝知宜。

玉屏本是宮籍,但梁徽怕祝知宜找不到伺候慣的人,讓她一起陪著祝知宜回太傅府。

這天風也格外大,墜滿霧凇的枝椏被刮得七零八落,偶有白羽鴉雀掠過宮牆嘶聲啼叫。

祝知宜回頭看了一眼便上了車,車輪在厚厚的積雪上碾出深重的輒子。

梁徽昨夜在踐行宴上說:“這一程,我就不去送清規了。”他做不到。

祝知宜深深看他一眼,說:“好。”然後拿起酒敬梁徽。

“第一杯,臣敬皇上知遇之恩。”當年是梁徽頂著冒犯先帝和不孝祖宗的壓力破格讓他入仕圓夢。

祝知宜喝酒很利落,梁徽按了按他的手,淡聲說:“慢些喝。”

祝知宜又倒了一杯。

“第二杯,臣敬皇上的救命之恩。”梁徽為去他身上這個蠱犧牲了太多——健康、尊嚴、君威,別說夫妻君臣,即便是血骨相連的至親也未必能做到這個地步。

“臣永記於心。”

梁徽靜默注視他,很輕搖搖頭。

“第三杯。”祝知宜目光裏有說不清的東西,“第三杯——是祝清規敬梁君庭。”

梁徽一直沒什麼表情的麵色終於變了下,他聽見祝知宜說:“祝梁君庭往後,朝朝歲歲,萬事順遂,得償所願。”

梁徽腦中“轟”地一聲,又回到三年前那個夏夜。

夏露節,他與祝知宜燈會同遊,在護城河旁放了花燈許了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