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徽捧著他的臉,俯身,鼻尖對著他的,著急又溫柔地哄:“我的清規怎麼了?別嚇我好麼?”
祝知宜想起他昏迷前喝下的那一大碗血引子,又看著梁徽蒼白毫無血色的臉,淚更洶湧。
他失去意識前一秒,梁徽生死未卜;他徹底昏迷的夢中,梁徽從高高的城牆縱身躍下。
祝知宜身臨其境親身感受到了那些切膚之痛,愈加悲切,不能自已,胸口起伏喘著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略偏開梁徽的手,梁徽一僵,抵著他汗津津的額頭,無措低聲問:“是在生我的氣嗎?清規。”
“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祝知宜忽然抬手解開他的衣襟,醜陋虯結的疤赫然入目,堪堪心髒的位置,還未恢複好,血肉黏糊、凶煞惡心。
梁徽抿著嘴角:“我……”
祝知宜黑白分明的眼含著水光錚錚望著他,等著他的解釋,之前梁徽從未跟他提過要用天子龍血做藥引,他在最後一刻以那樣的方式知道,帶著震驚、擔憂、痛心、不甘和無能為力沉入昏迷。
若是他提前知道,他絕不能接受用這種損害梁徽身體的方式來去蠱,梁徽怎麼能將他置於殘酷自私至此的境地,他們明明說好的。
想到夢中那個孤苦無依飽受欺淩的小梁徽,祝知宜心髒又疼起來。
梁徽沉默片刻,他知道祝知宜生氣,低聲道:“抱歉,清規。”
“我知道你絕不會願意,可看著你一天天受折磨,真叫我比死了還難受……”
祝知宜心底酸成一片,半晌,才說出醒來的第一句話:“梁徽,你不是說,再也不會騙我了麼?”
梁徽麵色瞬時煞白,無言以對。
“你痛不痛啊?”祝知宜側臉去貼他心口隆起的那道疤痕,不敢用力,隻是很輕地貼著。
“痛的,一定很痛,一定很痛。”他無神喃喃,“我都覺得很痛,何況是你。”
“我是那個讓你痛的劊子手。”
“你不是。“梁徽擔憂地把他按進懷裏,頸脖相交,嚴絲合縫,才能消弭一點點心慌,但他不後悔。
失去生命的風險、不被祝知宜理解的委屈、甚至是或許將迎來的祝知宜的惱怒斥責,都不能阻止梁徽做這個吃力不討好的決定。
因為保護祝知宜、讓祝知宜安全、為祝知宜選擇最好的變成了刻在梁徽血骨裏的本能。
很多東西他都想給祝知宜,祝知宜不要,那就算了,他不強求,但唯有他的身體與健康,梁徽無法坐視不理聽之任之。
祝知宜被他完全抱在懷裏,像兩隻剛在叢林裏受過大劫難後相互舔舐傷口的困獸。
“清規,不要覺得有負擔,這是我的選擇,跟你沒有關係。”
祝知宜想伸手回抱住他,又顫唞著垂下,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資格,他是罪魁禍首。
但他幹燥的唇很輕地、憐惜地吻那處傷口,隻想給梁徽一點慰藉。
一點點也好。
梁徽用唇貼他汗濕的發鬢。
“有一句話,我很早之前就想跟你說了,隻是或許你不會想聽,我怕你生氣,所以一直沒提。”
“當年……我知道你不怪我,雖然我也不會再有機會去證明,我愛你勝於江山,我隻能向你證明,我愛你,勝於愛我自己,隻是不知道,這夠不夠。”
祝知宜又開始流眼淚,他心中那根刺早就被梁徽赤誠熱烈的愛意連根拔除了,他想要梁徽也釋懷,哪怕變回從前那個趨利避害滿身鎧甲的帝王也好。
梁徽為他把散落的鬢發掛到耳後:“清規不哭,我好好的,我沒有事,不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