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時候他便想著有朝一日祝知宜能在此舞劍作畫,讀書賞月,這片土地、花木的根莖滲入了他的血水、汗水和淚水,如今終是生根破土,亭亭如蓋,就像他的情意,生生不息,枝繁花茂。
祝知宜不知低著頭在想什麼,有人走過來攜走他肩上的一瓣落梅。
梁徽將大氅給他披上:“起風了。”
祝知宜彎了下嘴角,但看起來情緒有些低落,梁徽猜測他並不喜歡這片花林。
祝知宜卻真心實意地讚歎:“皇上的花種得很好。”
他自小長於京城名門,花魁珍品也賞過不少,品辨得出這片梅木下了很深的心血功夫,瓣朵豐盈,淺而不素,意清神貴,梅蕊浮香。
梁徽很能幹,也極有審美意趣,他想要什麼都會做得很好,很難叫人不心動,至少祝知宜是無法抗拒的。
“這是你的花,我種來是送給你的。”梁徽目光靜靜鎖著他的眼,提醒,“在晉州時你說喜歡墨梅。”
祝知宜一怔,張了張口,像有一隻手在心底最軟的地方捏了一下,不輕不重,讓一顆心又酸又軟。
他彎起眼睛:“梁君庭,謝謝你記得,也謝謝你的花。”
梁徽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這算什麼。”
兩人結伴而行,祝知宜無奈道:“皇上看花,別總看臣,臣……不好看。”
祝知宜從來不是個在乎外貌的人,第一次,他深覺自己這副形容枯槁骨瘦如柴的樣子實在承不住梁徽那樣深而靜的目光,他隻想藏起自己的狼狽、虛弱和病態。
“別胡說,”梁徽皺起眉,他克製過的,他隱忍著,可繁花再盛,他的目光最終還是不知不覺回到祝知宜身上,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話卻叫人臉熱:“清規於我,如櫻如杏,如雲如霞,天地萬物,不及其一。”
“……”祝知宜被他冷靜但很深的目光盯得心中悸動,別開視線低道“或許隻是皇上執眼於麵前,若再看深遠遼闊些,便會覺得天地何其高遠、江山何其廣表,眼前一一,不過爾爾。”
梁徽抿了抿唇,不再多說了。
祝知宜看著就要壓彎枝頭的積雪,墨梅露出鮮嫩的骨朵:“大雪瑞豐年,來年定是個好春。”
梁徽靜靜守在他身後,心道,不必來年,隻肖一靠近祝知宜,他的世界變生生綻出一個亮堂的春來。
有祝知宜在的地方,就是春天。
若是自己最後留不住他,那他將要永遠留在這個大雪紛飛的冬天。
可即便今年格外冷,他也舍不得走出來。
梁徽來了,祝知宜也不好再詳看那些寫滿君王心事的木牌,隻得按壓下一顆躁動的好奇之心,早知在他來之前看快些就好了。
梁徽為他剪下幾杆花葉繁茂的梅枝帶回去水培,祝知宜拿在手上,風姿俊雅的人滿懷淺素梅枝,暗香盈袖,過往宮人侍衛無不瞻望。
路過從前嬪妃住的西十二宮,祝知宜想問梁徽為何遣散後宮,前朝又如何交代,但最終還是沒問出口。
晚膳開了銅爐鍋子。
梁徽命人將醫正開的滋補調理的藥材與羊肉一同熬湯,湯底香濃,但再多珍品也遮不住一股藥味。
祝知宜皺眉道:“皇上下次讓人分開煮,不必沾這藥氣。”
藥不能亂吃,是藥三分毒,吃得多了沒病也得得病了。
“不必,”梁徽根本不當回事,“我想同你吃一樣的膳食。”他要嚐祝知宜吃過的苦,還要牢牢記住。
祝知宜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麼。
上一副藥味道極其難聞,他時常下咽後又吐出,梁徽冒雨出宮到市汀買了從前逛廟會時他喜歡的蜜餞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