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笑她的愚蠢。

她捂著臉,心裏出奇地悲哀,有一種對宿命無從抵抗的無可奈何。

天地間浩浩長風吹過,那個人像雜草一樣頑強地存在於她的生命裏,忘不掉,舍不得,若要拔出,就是割肉腕骨般的疼。

抬起頭,似乎還能看到他站在台階上,穿著鮮紅的球衣,未曾遠去。

舊人舊事,時隔經年,依然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匡語湉的少女時代,是在老街度過的。

那時候的老街還不像現在這樣,有了屬於舊時代標簽的複古意義。那時老街魚龍混雜,收留著

來來往往的天涯客,更像是一個中轉站。

日子再久點,中轉站停止了運行,流浪的人們在這安家,抬頭便能看見熟悉的一張臉,漸漸有

了點人的味道在裏麵。

匡母從一開始就帶著兩個女兒住在這兒,每天靠一些零碎的活兒謀生,今天幫別人織毛線,明

天去街角賣花,支起攤子又能幫人貼膜,總之日子過得很緊湊,她總是很忙。

匡語湉就是在每天照顧妹妹的日子裏,邂逅了寧家的兩兄弟。

南方的煙雨朦朧裏,卻有人長了一雙桀驁不馴的眼。

明明是同樣的長相,匡語湉卻能很準確地分辨出來,哪個是哥哥,哪個是弟弟。

他們在老街很出名,受了家庭所累,沒有哪個家長願意讓自己的孩子跟有著拋夫棄子的母親和

跳樓自殺的父親的人來往,唯獨匡語湉是例外。

那時候她十五歲,剛從學校下了晚自修回來,路過籃球場時,恰好目睹了一場浩浩蕩蕩的群架。

第三章

帶頭的人下手狠,占了上風,把對方壓在身下揍得無力反抗。

匡語湉怔怔地看著,被這種原始的野蠻力量驚呆了。

也是一瞬間,寧凜似有所察覺,慢慢抬起臉。

嘴角邊掛了彩,沒比對方好多少,用雙手壓製著人,眼底還帶著殺紅了眼的蠻橫。

他是少年,不屑醃臢,眼底有著天然的傲慢,球場上被髒,上手就是幹,崇尚的是有仇報仇,

有怨報怨。

一如身上那件紅色球衣,富有生機,野蠻生長,不摧眉,不折腰。

他衝她笑,牽扯到傷口,咧了咧嘴,痞痞地吹了聲口哨。

“呦,小葡萄。”

後來警察來了,雙方爭執不下,警察要她指認到底是哪一方先動的手。

寧凜聞言,勾著唇,差點笑出聲。

那笑裏,滿滿的誌在必得和有恃無恐。

匡語湉不敢放肆,怕警察看出來他們早就認識,連餘光都不敢分他半點,戰戰兢兢地指認,戰

戰兢兢地背著書包出門。

偏偏寧凜不嫌事大,故意攔在門口,用一種極為欠扁的口吻說:“謝謝妹妹幫忙,看妹妹讀書

也挺辛苦的,要不要我請你喝杯冷飲?”

“你幹嘛呢!”警察警告。

匡語湉膽小,被嚇得渾身一顫,縮著脖子就從他腋下穿過,一溜煙跑出老遠,任憑他在身後怎

麼喊也不回頭。

等事情真的結束,寧凜在冷飲攤邊找到她。

匡語湉攥著書包帶,低著頭,不停摩攃腳底下那塊地麵。隻露出個腦袋頂,看不清表情。

校服掛在她肩頭空蕩蕩的,她跟個柴火似的。

寧凜走過去,撐著膝蓋彎腰,抬手撩起她的劉海,看她眼睛。

“在這等多久了?”

匡語湉往後撇開頭,自顧自生悶氣,不搭理他。

寧凜伸手把她的臉抬起來,一下湊得很近,“說話,不許不理人。”

匡語湉被迫抬頭,黑色的瞳孔清澈明亮,望著他時因為憤怒,顯得生機勃勃。

“寧凜你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