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楨身子微顫,點了點頭。舌頭被搔刮得發癢,臉上一熱,扯出他的手指,不自在地別過頭去。

伊麗亞利悶笑,健臂一伸,攬過她細軟的腰。

沈則知不敢再看,爬起來,悄無聲息地退到殿外。

一個時辰之後,伊麗亞利也出來了。

沈則知緊跟著他師父,很快到達皇宮正門。

宮門巍峨,直插雲霄。

伊麗亞利頭也不回地踏出宮門,對身後遠遠傳來的騷動聽而不聞。

宮門闔上前,沈則知還是忍不住悄悄往後瞟了一眼,隱約可見一抹奔跑的姌嫋身影。

“我沒法兒帶她出來,也不應該帶她出來。”他的師父冷冷地俯瞰他,對待信重的徒弟,眼神也似在看一隻螻蟻。

沈則知低頭應是。眼前的師父與在王後跟前的樣子,判若兩人。

他明白他師父的意思。

武力到達登峰造極境界的高精神力強者很難分辨年齡。他的師父今年六十二歲,相貌英俊,蜜色皮膚細膩光滑,身型軒昂挺拔,沒有半點衰老的跡象。而東臨帝陛下與平南元帥閣下比他師父年長整整十歲有餘,看上去也與三、四十歲的盛年男人無異。隻有從他們嶽鎮淵渟的氣勢與傲睨自若的眼神裏,能窺探到一絲時間深不可測的沉澱。

王後是另一種狀態,卻更為觸目驚心。

今天他蹲跪下來,試圖心懷肅敬去仰視她。

理智一再告誡他,這是一位五十六歲的尊貴婦人,帝國至高無上的王後殿下。她與東臨帝陛下唯一的兒子,帝國的皇太子殿下,昨日剛剛辦了二十歲的誕辰慶典,舉國歡騰,同喜同賀。

真真切切地映入眼幕的,卻分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孩子,皮膚嬌嫩,眼眸透淨,舉措稚氣,一個漂亮得不可思議,又十分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兒。

時間的可怕,在於祂的一視同仁與不可逆轉。時間在王後身上是靜止的。

這樣的人在世人眼中,不是仙子,就是妖孽。她確實不該出門。

……

維楨仰頭望著巍然聳立的大門,一動不動地站著。

守門的侍衛,伺候她的宮人,密密層層,井然有序,跪了一地。

維楨想起昨晚,沈飛與蔣晗熙對自己做的事。

深知以二人的性子,床上的歡愛向來是有進無退,食髓知味,他們試過了那個樣子,就不會再甘心走回頭路。

她揉了揉眼睛,心裏充滿了懼怕與自厭。

門隻是虛闔,並沒有上鎖,她要出去,也沒有人敢拉扯她。八年前她跑出去過一次,回宮後,身邊照料她的人,全部換了一批。她哭了一整天,又多番道歉賭咒,沈飛與蔣晗熙始終沒有改變主意。原先的人一個都沒能調回來,包括她十分親近,早已視為親人的貼身女仆弗羅拉.約翰遜。

腿很酸,方才跑得太急,現在胸口還是一突一突地抽痛。她倔強地抿著唇。

領頭的梵妮.凱裏臉有急色,幾次三番悄悄往後眺望,直至一個修長峭拔的身影由遠及近,她才舒了一口氣。

維楨身形一晃,眼神迷離,不由迎上去,“大哥……”麵前的男人高大異常,她踮起腳,小手往上夠,撫他入鬢的眉,烏潤的眸。

來人蹲下來讓她摸得更便利,黑眸裏笑意若隱若現。

良久,極溫柔地輕喚,“母後。”將她抱起來。

維楨如夢初醒,自知失態,訥訥道:“阿珚。”沈珚與他去世的伯父沈嫣生得極其肖似,氣質卻大相徑庭,以往維楨不會把他們混淆,方才卻鬼使神差地有種沈嫣回到她身邊的錯覺。不期然想起昨晚荒唐的夢,耳朵尖兒都透出粉。

維楨三十五歲終於有孕,次年沈珚出生。

因愛子慘死,精神大受打擊,常年神智不清醒的沈夫人抱起孫子,淚流滿臉,嘴裏反覆喊著“阿嫣”。之後,瀕臨潰散的精神力一日比一日穩定。

沈司令拍板,為長孫取名“沈珚”。珚與嫣同音,乃玉石名,沈嫣自然可稱一句“君子如玉”。

沈飛、蔣晗熙與維楨當然不會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