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1 / 3)

和穩定。

他等了一上午,也沒等到陸嵐到醫院來。隻等來中午外公過來叫他去出租房吃飯。

外公年輕的時候是做交警的,平時也難見個笑模樣。今天尤甚,他的臉像一塊被壓縮的醬牛肉,黑還帶著深深的皺紋。

“怎麼了?”池揚問。

外公略搖了搖頭,“沒事,外麵太陽太大了。”

池揚望了一眼外麵陰沉沉的天氣,姑且相信了這句話,他又問:“我媽來了嗎?”

說起這個,外公歎口氣,“來了,在等你吃飯。”

池揚垂下眼。

出租房的門掩著,池揚還沒走近就聽見陸嵐激動的聲音,混合著外婆的勸解聲。

他和外公對看了一眼,外公沉著臉把門推開。

池揚換了鞋,陸嵐盯著他看了一眼,陰沉沉的又把眼神挪開。他走過去喊了她一聲,她也不答應。

池揚六月暑假的時候才搬來陸嵐家,但通過一個暑假已經把陸嵐的性格摸透了,遇見事情,她一定不會十分幹脆地衝你發火,而是會在這之前營造很久的“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如同鈍刀子割肉一般,不讓你痛快。

池揚沉默地低著頭,外公外婆也沉默地低著頭,無聲地吃完了午飯。就在池揚幫忙把碗筷收進廚房的時候,陸嵐毫無征兆地冷冷開口,“是你和醫生說,我逼你做作業?”

“……什麼?”

“池揚,裝病對於你來說到底有什麼好處?你就這麼不想學習嗎?你以為你學習是為了誰?為了我嗎?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你不要以為你那套騙過了醫院、醫生,就可以騙過我。你不就是不想在學校裏學習嗎?你至於嗎?!”

池揚愣愣地站在那裏,被她劈頭蓋臉的幾句話砸木了。

“幾個月前,你給我打電話讓我把你從你爸家帶走的時候是怎麼和我說的?你以為到了醫院了就有你的保護傘了是吧,還攛掇醫生來說我。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吃的是什麼藥?你吃的精神病藥!瘋子吃的藥!你吃了要瘋!”陸嵐越說越大聲,到最後聲嘶力竭,青筋暴起,一幅恨不得衝上來把池揚拆解入腹的模樣。

池揚站著,他隻能感覺到自己嘴唇在顫唞,大概臉色也很嚇人,阿隨瘋狂地在他耳邊呐喊:沒事的,沒事的,忍一下,忍一下就過了。

他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劇烈,原本隻是無聲地呼吸,到最後不得不出聲去吸取空氣。一種瀕死感爬上他的神經末梢,他拚命地換氣可還是感覺到呼吸困難,最終,他身體支撐不住,一下子跪到地上。

外公外婆嚇了一大跳,立刻就要過來扶他,陸嵐餘怒未消,恨恨地丟下一句:

“別管他!他裝的!”

過度的換氣讓池揚全身發麻,他攥緊衣角,貼著冰涼的地板,掙紮。

他隱約聽見了阿隨的呼喊聲。

“廢物。”他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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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揚不知道這是怎樣一種發作。

他近些年來越來越頻繁,而且無法控製。唯一值得慶幸的一點是,它似乎可以自愈。每次大概十幾分鍾過後,就能得到緩解。

但這一點隨即帶來的不幸就是,更加坐實了陸嵐說他是“裝的”,這一論點。

是不是真的要死了,他們才會滿意呢?池揚不帶一絲情緒,隻是很認真地思考這一點。隻有他死了,他們才會覺得,哦,他確實可能是生病了吧。

隻有死亡能為他佐證。

陸嵐最後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池揚全都沒有感知,隻看見她摔門而去了。

外婆心疼地把他扶起來,第一句話就是,“揚揚,你為什麼要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