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揚很少在有人的時候這樣發作。他獨來獨往,很大程度上避免了這種情況。他張了張嘴,果然,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他嚐試去喊阿隨,耳邊卻空空蕩蕩,沒有任何聲音回應他。
阿隨總是這樣的,到關鍵的時候就不見了,又隻留他一個人。
這讓他感覺恐懼。
忽然,路鵬他們三個齊刷刷地站起來了,朝門邊看去,江絢冰著一張臉,仍舊是裹在純黑色長款羽絨服裏走進來。
雖然他一句話沒說,甚至一個眼神都沒分給路鵬他們,空氣卻仍然神奇地凝固起來了。薛木手忙腳亂,“那,那個池揚,我們待會兒再過來找你啊。”說完,三個人非常默契地快步走出病房。
池揚鬆了一口氣,緊繃的肩膀塌了下來。
病房重歸於一片寧靜,池揚對遇見江絢這樣一個……室友,竟然還莫名有了點慶幸。這樣的寧靜至少讓他感到安心。如果個個都像路鵬他們那樣,他吃不消。
他暫時還是說不了話,於是他把手機點開,準備把前幾天還沒看完的恐怖小說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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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汪護士過來找池揚,說今天給他安排了一場心理谘詢。
池揚聽見“心理谘詢”這四個字就很頭疼。他在來醫院檢查之前,陸嵐曾經給他安排過幾次,效果都十分不盡如人意,讓他身心俱疲。
但是這畢竟是專門的醫院,池揚想,或許不同也未可知。
他站起來,跟著汪護士往外走。
走到走廊,汪護士笑著和他搭話,“這幾天住得怎麼樣?”
“還行。”
“平時是你外公外婆在這裏陪你呀?”
“嗯,我媽平時要上班。”
汪護士點點頭,“老人家也是挺辛苦的。”她說,“不過家裏人陪著畢竟要好一點,你隔壁床的小江,他們家就是請的護工。”
池揚“嗯”了一聲,等汪護士繼續往下說,她卻及時住了嘴,正好這時也到了心理谘詢室門口,她笑笑,“你進去吧,一個小時後我過來接你。”
池揚敲了敲門,裏麵說了聲請進。
他推開門,谘詢室裏放著兩個白色的沙發,一個年輕的女谘詢師正坐在其中一個上麵,笑意盈盈地望著他。
“請坐。”
池揚坐下。
谘詢室裏和別的病房不同,布置得很溫馨,還在茶幾上放了幾個娃娃。其中一個長得醜極了,咧著張嘴對著池揚笑。
“你名字好好聽哦。”女谘詢師的聲音很溫柔,那種谘詢師刻意的溫柔,讓池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警告自己,人家這是善意的表達,自己不應該有這樣的反應。
女谘詢師繼續說,“像小說裏麵的名字,姓氏也很少見。不像我,我名字就太大眾化了。”
池揚配合她的話往下說:“你叫什麼名字?”
“潘雪,潘是潘安的潘,雪就是下雪的雪。”
“也不錯啊。”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潘雪問:“你以前有進行過專業的心理谘詢嗎?”
池揚想了想,直接把之前的那幾次全部歸為“不專業的”,便說:“沒有。”
“那好,我先來給你介紹一下什麼是心理谘詢。”潘雪露出非常流程化的笑。
她把心理谘詢的保密性常見性什麼的給池揚說了一大堆,池揚有一搭沒一搭地聽,最後她說:“咱們就當是朋友與朋友之間聊聊天,不用那麼防備和緊張,我們的對話是絕對保密的。”
池揚說好。
“為什麼會到醫院來呢?發生了什麼事嗎?”潘雪開始慢慢地問。
有些時候,池揚能在心理谘詢中感覺到一種明顯的,像網一樣的東西。心理谘詢師有一個完整的,龐大的“網”,網裏裝著她自己往日從書本學來的知識,然後她就會拿著這張網來捆住谘詢者,把谘詢者身上的問題,哪怕是昨晚少吃了一點飯,把這些都一一與網中的知識相對應。
所有的情緒在他們這裏都有名詞,一一對應完畢就叫“心理谘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