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連連說好。
護士掃了掃池揚的腕帶條碼,然後把推車上的透明的裝藥袋子給了外婆,說:“碳酸鋰兩片,左洛複一片,思瑞康是四分之一片。記得一定要監督病人吃。”
“好的,好的。”外婆用不熟練的普通話說。
外公倒了杯水來,池揚用嘴唇試了試水溫,剛好,於是他把藥悉數丟進嘴裏,一口氣咽了下去。
不知是其中哪一個藥,劃過他喉嚨的時候傳來一種鹹苦的重金屬味,把他弄得一激靈,連續喝了好幾口水才把這感覺壓下去。
他又繼續寫了一會兒題,外婆說要回出租房了,冬天天黑得早,她一個人走路回去有些害怕,便讓外公送她回去。
病房隻剩下池揚江絢和那個護工。
過了十分鍾,池揚覺得頭陣陣發暈,他努力眨眨眼想清醒過來,眼皮卻也越來越沉,像是掉了千斤頂,腦子像一鍋煮沸的漿糊。
池揚心裏納悶,前幾天他還在學校的時候,上完晚自習回家都還要在房間再學一會兒,每晚上床睡覺怎麼說也得快十二點了,怎麼現在還不到九點就犯困了。
他跳下床,拿起一旁鐵櫃上放的牙具,想著去廁所把牙刷了臉洗了,順便醒醒神。
他拖著步子走到廁所裏,連廁所是個什麼樣子都沒看清楚,就匆匆把牙膏擠出來,潦草地把牙刷了,然後又洗了把冷水臉。在他說長不長的十幾年人生中,這樣鋪天蓋地不講道理的困意還是頭一次,冷水對它毫無作用。
阿隨輕聲安撫他,說:沒事,咱們現在就去睡覺吧。
他“嗯”了一聲。
本來他想把牙具給原模原樣地拎回去,可是誇張地發現自己連拿牙具的力氣都沒有了,隻得就把牙具擱在洗手台上,轉身出去。
他雙腿發軟得厲害,又如同灌了鉛,舉步維艱 。好不容易走到江絢的床尾,眼看就要到自己的床了,他忽然聽到腦子裏“當”地一聲,好像有一根繃緊的弦徹底斷掉了,他眼前一黑,“砰”地一聲跪倒在地上,手尚且抓著江絢床尾的欄杆。
坐在沙發床上原本在發呆的江絢護工見狀驚呼了一聲,然後馬上過來攙扶他。
池揚雖然年紀不大,但也是一米八餘的大小夥子,那護工扶得尤為吃力。
他有點猶豫地轉頭看向江絢,發現江絢不知什麼時候放下了書,冷冷地看著他們。
“那個,小絢,你要不過來搭把手?”
江絢垂下眼,不知在想些什麼。終於,他裹在被子裏的腿輕輕一動,似乎要下床來,忽然,池揚外公急急地從門外衝進來,
“這是怎麼了??”
江絢唇一抿,把扣在床上的書重新拿了起來,剛才那輕微的動作仿若從沒有發生過一樣。
外公心急如焚,和護工一起把池揚扶到床上,“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護工出言安慰道:“沒事,他是第一天吃藥吧?”
外公點頭。
“那就對了,第一天吃藥的孩子都或多或少有些副作用,你想,神經類的藥物,咋可能沒一點影響?”
外公心稍微放下來一點:“是這樣。”
“反正也九點了,要熄燈了,就讓他好好休息吧。”
外公說好。
池揚此時已經稍微恢複了一些意識,想坐起來把衣服脫了,外公忙把他摁倒,“我來給你脫。”
池揚很不習慣別人碰自己,聞言四肢立刻抗拒起來,嘴上說:“不用……”可是他現在像一隻軟腳蝦,渾身綿軟無力,外公耳朵又不好,直接把他衣服脫下來,然後將他整個人塞進被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