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濯也不指望他一個皇上去照拂下麵這些人,聞言便有些猶豫起來,這些人好歹在自己府裏也不少時間了,若說做事著實沒有一分差錯,好端端地把人打發回去,要是受了以前老人的欺負怎也說不過去。
見她頻頻歎氣,薛岑道:“他們在宮裏當差,自然也會麵對各種各樣的問題,你也不必替他們憂心。”
琴濯瞧了他一眼,自己胸無大誌,能顧及到的也就眼前的三五個人而已。她與孟之微相依為命,到如今親朋零落,實也找不出幾個還可以交心的人來,潛意識中對一些相處日深的過客都會存著一絲不舍之心,所以總免不了想東想西。
“先讓他們來這裏不行?”琴濯眼巴巴看著他,帶了一絲央求。
“也行,等你日後進宮,讓他們再來伺候你,你既便利他們也有著落。”
薛岑對此沒有異議,一口答應下來。隻是琴濯聽到他的話,仍不免覺得心中一沉,由不得有種上斷頭台的惆悵。
她沒敢就此談論下去,目光一轉看到對麵的翹頭案上擺著一把琴啾恃洸,為轉移注意便道:“你也會彈琴?”
“睹物思人而已。”薛岑撐著額頭,目光看似隨意,卻總是輕輕落在她的身上,像有無形的絲纏繞著她。
又沒正形了……琴濯淺淺瞥了下眼,走過去打量了一番那琴身,選材精致,做工考究,也是不可多得的上等佳品,琴弦一撥動,便有錚錚之聲流瀉不止。
“你不是也學過琴?來試試手感如何。”
琴濯坐在他搬出來的凳子上,抬著眼狐疑地打量他,“你怎知道我學過?”
薛岑似笑非笑道:“孟之微成天跟我說他夫人如何如何,就差把他夫人的老底掀出來了,我還能裝聾子不成。”
琴濯了解孟之微,在薛岑麵前就是實打實一個老實人,薛岑說一她絕不說二的,聞言推了一把跟前的罪魁禍首,憤憤道:“還不是你故意要旁敲側擊!”
薛岑承認自己有這個心,笑眯眯地搬了個凳子挨著坐在她旁邊,摸琴弦的姿勢倒是有模有樣。
接收到她狐疑的眼神,薛岑就道:“以前身為皇子也不是事事都輕鬆的,禮樂射禦書數樣樣都要考核,我會一點也不意外吧?”
“……是不意外。”可又會武又會樂的,還是挺意外,“你不是自小就去青楓山學武了,還要學這些?”
難得她開口談及自己以往的事情,薛岑心裏還是極為高興,一徑打開了話匣子,“學武也不是就長在那兒了,每年有大半的時間其實還是在京城。小時候也沒少因為學武落下課業,都是皇兄幫我遮掩,長大後也是有他在朝中擔著責任,我才能策馬江湖。”
提到奕宗皇帝,琴濯心裏一動,存著小心逐漸將話頭引過去,“我以為皇室的兄弟都是像史書上寫的那樣,為了爭名奪利不惜手足相殘,聽你們這樣的倒不多見。”
“是不多見,也許是因為薛氏王朝並沒有多少血脈吧。”薛岑直言不諱,提起自己兄長神色之中有些傷懷,“皇兄病逝後,便再沒有人能替我善後了,所有的擔子都得我自己擔著。”
薛岑還記得當年皇兄已是纏綿病榻許久,不得已才將他叫回來,臨走之前將這江山交予他,卻是滿懷歉疚,說自己不能繼續擔著讓他去當路見不平的大俠了。
如今回想那些情景,薛岑心裏依舊有些酸澀。皇兄又何曾虧欠他,都是他這個做弟弟的任性妄為,不想負責任所以把一切擔子都拋給他而已。
論起來,是他虧欠了皇兄許多才是。
看到他臉上的鬱鬱之色,琴濯也暗自訝異,旋即明白過來為何上次孟之微會因錢州之案而惹怒他,看來奕宗皇帝在他心目中,確有不可撼動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