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白這一說,常歡不由有些忍笑,咬了咬唇,答道:“帶著吧,我應下的。”
隱白牽著常歡,大步走了,那意思——隨你罷。吳鶯各種傷自尊,卻不得不努力追趕前頭倆甜蜜外泄的‘練家子’。
隱白有腰牌,隨時可以出入城門,不過普通情況下,用不著他舉牌子,大部分軍官都認得他的模樣,一見他,就一臉的崇拜。他此刻沒有刻意掩了麵目,城門自然為他大開。臨了隱白擱了句話,遣了個小兵押著吳鶯回宅子,他兀自領著常歡出城了。
見隱白此舉,常歡知道隱白必定不著急回家,不知要領著她去哪兒逛?亦或者……談判的時刻到了?!多想無益,常歡任由他帶路,沉默等待。
果然,隱白帶了常歡,往另一條從未走過的路去了。當然啦,常歡初來乍到,哪條路都是從未走過的……一條小徑走了不多時,就瞧見了一匹拴著的馬,與隱白的老夥計驌驦比,相去甚遠,但看著也結實,所以馱著隱白與常歡兩個大人並不嫌吃力。
馭馬小奔,路愈見寬闊,隻是為何常歡倍感蒼涼。跑了好一會兒,隱白將常歡抱下了馬。
麵前是一片廢墟,就著夜色,散發出淡淡的悲情。隱白靜靜站著,似與此間融為一體。這一麵的隱白,常歡並非第一次見著,那次在林子裏過夜,隱白也曾淡淡流露出這般神情。
未多時,隱白低沉的聲音仿佛從遠處飄來:“看那邊,就是咱們現在的住處。兩年前,那兒也如同此處一般,一片狼藉,隻是更多了幾十具屍身,男女不拘,老少皆有。”
似沉浸在記憶之中,隱白沉寂片刻,轉頭望向村落相反的方向,又緩緩說道:“那一頭,翻過那座山,便是臨海。你見過海麼,美則美矣,卻更似龐然巨獸,那些鮮卑、羯族的蠻夷虎視眈眈,將中原視作肥肉,俱妄圖來分一杯羹。這裏的百姓,****惶恐,期待著朝廷的庇護。可是朝廷能耐不過如此,茫茫大海,朝廷無從下手,比麵對蒼茫草原更加無計可施。”
微微歎息,隱白忍下心中憤懣:“今日,我方雖與石國互相製肘,暫時攜手應對海上韃靼,卻並非長久之計。朝廷的大軍,終有離開的時候,他們不會任由軍隊在這裏長期駐守,那時,這裏的百姓又能靠誰。”
短短數語,隱白隱去了如何大戰石國,如何簽訂協議,如何救下民眾,如何建立新家園這些細節,更不會提及隱瞞軍情,擅自囤兵的手段,隻泛泛講述了這裏的局勢。他希望常歡了解,卻並不要她陷入其中。
“這兒,是你一力建設的吧。這裏的軍隊以你為尊,這裏的百姓敬你愛你,所以你……”常歡輕輕回應著隱白,這話語如同涓涓細流,滋潤起隱白的心田。隱白心頭一動,他不曾想到,常歡聽完他的話,會提出這樣的論調。
將常歡揉在身側,隱白堅定地說道:“你可知道,為何與你大婚之後,我隻想帶你來這兒。因為……隻有這兒,才是我的家。娶你為妻,我願你能與我為伴,在此護佑這片土地和百姓。隻是,若你想去王府住……”
常歡用眼神止了隱白的話:“你第一天認識我麼。要過堆金積玉、數錢數到手抽筋的日子,我還需要嫁人麼,莫非我覺得我沒本事賺錢?”
聽常歡又說出這些大白話似的怪言異語,隱白嘴角一抽,把拘著的心兒放鬆了一半:“誰還能賺錢賺過你這個集團大掌櫃。我隻是不知你會不會介意在這蠻荒之地長居。這與女子期盼的家畢竟不同。”
“你說哪個女子?哪個女子期盼哪個家?”常歡連珠炮似得發問,惹得隱白隻想撓頭,“天大地大何處是我家?我隻告訴你,我這個女子遵循的是——心安即是家。采菊東籬下有何不好?”
“所以……你不會離開這裏,回去你那個地方?即便能回去,也不要回去吧……”隱白的插嘴有些急促。
哈,常歡一樂,你在這兒等著我呢!一路過來,常歡本惦記著隱白偷聽自己和吳鶯說話的事兒,剛剛聽隱白一番抒情,倒忘了這茬,原來隱白還記著呢!此番再提起,早沒了先前的情緒,隻聽他半是命令半是請求的‘也不要回去吧’,常歡心中一暖:“回去,回哪兒去。回哪兒都不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