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想什麼心思?才不過是個新來的丫頭,怎地這麼懶散。”春鵲一副家主模樣,叫翠姑極看不過。
“你這麼凶做什麼,不過是個小孩子,總是愛新鮮的,你管她作甚。”翠姑這意思裏,春鵲是沒有資格教訓丫頭的。
春鵲是家生子,一向覺得比這些買回來的丫鬟高上一等,怎能容得翠姑貶低。又一下子想不出話責難天欣,一抬頭,正見對著水壺喝水的可喜,隨手抓著壓水缸的木塊便砸了過去,正砸在可喜的胳膊上,水壺應聲掉地,可喜還張著嘴,沒咽下那一口水,胳膊被砸,小小的人兒竟被砸得打了半個旋,隻不過十一歲的女娃,平日裏又吃不好,發育得還不如八歲的天欣,怎經得起這蠻力。
“死丫頭,給點顏色就開染坊,這會子誰讓你喝水了?廚房裏頭的水壺是你能喝的麼?沒教養的醃臢東西。”天欣算見識了春鵲的霸道,這府裏連個廚房丫頭都這麼凶,自己要站穩腳跟可是真真艱難啊。
“誰在這裏嚷嚷,都沒活做了麼?”廚房裏打盹的陳嬤嬤被這陣喧嘩給吵醒了,直接就出來罵人。
“給嬤嬤請安,是奴婢的不對,正在教訓躲懶的小丫頭,驚著嬤嬤了。”這春鵲變臉的功夫真是一流,剛剛還是一張撲克臉,瞬間變成一副奴才樣,天欣暗歎學不來呐。
“對了,嬤嬤,我正要給您東西,咱們進去說話呢。”春鵲一把推開砸得連哭都忘記的可喜,攙著嬤嬤就進了內間。翠姑見狀撇撇嘴就轉身要走,天欣卻眼尖,盯著那進去的春鵲,隱約見她給那陳嬤嬤塞了個物件,那物件倒是天欣熟識的,正是梨子一枚。
話說這時節,梨子還未上市,又沒有暖棚之類的設施,自然是珍品了。春鵲居然弄得到,還拿來孝敬上方。天欣跟上翠姑,仗著自己不過是個八歲的軀殼,裝嫩著輕輕詢問:“春鵲怎麼有梨子吃?”
“梨子?”翠姑轉頭看了一眼,卻未見到,想了想便說,“必是她那哥哥給的,他哥是大老爺跟前的,總能撈著點好。哼,她肯定本是想留著孝敬田嬤嬤的,被陳嬤嬤撞上,便宜了陳嬤嬤。”
天欣聞言,咬咬牙,又問:“咱們這是要去洗碗吧?在大廚房洗麼?”
翠姑見這小女娃怎麼什麼都不懂,又開始講解:“廚房裏頭怎麼能堆那麼多髒東西?自然咱們要先去收拾了碗盆,端來井邊洗涮。可喜!你怎麼不跟來!”
天欣轉眼去看,可喜已眼淚汪汪,剛剛著實躺著中了槍,如今回味過來,才覺得疼得厲害,竟忘了跟翠姑去收拾。這可憐的娃兒,天欣跑過去拉她,心裏暗地記下了春鵲的手段。見可喜淚已往下,天欣拉起她的衣袖,那實木疙瘩已把可喜的小細胳膊打得高高腫起。天欣掰掰可喜的胳膊,問她可疼?可喜能動,也叫疼,應是沒有骨折之類的。天欣去井邊抬了水,拿了自己的帕子浸濕了,幸虧這是冷天,井水就跟冰水似的,正好拿來消腫。
敷上冷帕子,可喜一時涼到,又哭得厲害幾分。天欣擼著她的小背脊,老母雞般安撫起來:“敷一會就不疼了,回頭腫就消了,沒事了沒事了。”就像小時候,弟弟常樂摔跤以後,她一直做得那樣。
“翠姐姐,可喜這胳膊,怕是一時好不了。今兒的活,就我來吧。”
“你倒是能做好人,你今兒第一天來,可知有多少碗碟要洗?有多少食盒要擦?”翠姑對天欣屬於一見即有好感的,對可喜長久以來卻並不熱絡。隻因這可喜雖是身世可憐,卻是個軟脾氣,又是個耳根軟的,誰說的她都聽,誰都能做她的主,幫了她幾次,都弄得翠姑裏外不是人,也懶得幫她。再者,這丫頭被打打罵罵,在她看來也是常事,本來今天幫天欣就是意氣用事了,才不會再去給可喜出頭。“你今兒幫了她,明兒春鵲還打她,你怎麼幫?如今陳嬤嬤怕還要給春鵲撐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