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深藏不露,她伸手接過繡帕,心兒咚咚直跳:“謝、謝謝公子。”

謝喻蘭轉頭一想,來都來了,不如就去找找秦嵐之。隻是他剛邁出一步,那頭的打手又轟隆隆回來了。

崔公子感覺被人下了麵子,一把推開紅兒,指著他道:“給我抓住他!”

這些長得三大五粗的糙漢子們也就糊弄一下有錢的公子哥兒,真要打起來,恐怕尚不敵謝家的看門狗。

謝喻蘭沒把他們放在眼裏,他像一陣從冷山上刮下來的風,所經之處留下幾絲清新好聞的味道,像是冷泉裏滴了幾滴橘香,味遠而悠揚,擴散開後又像一場經年不醒的夢。

眨眼間,他已靈巧地從幾個大漢中間穿過,片葉不沾身。

他到了崔公子身後,才低聲道:“在下無意掃了各位雅興,還請多包涵。”

說罷頭也不回朝畫舫二樓行去,哪料前頭還有崔公子的人手——看來這位公子哥在當地來頭不小。

站在樓梯口的幾個黑衣人,就不是光有塊頭的糙漢能比的了。明顯是練家子。

謝喻蘭腳下一頓——他輕功不錯,但其他的實在生疏,對付幾個普通人還行,對上有點實力的,他心裏就一陣打鼓。原本仗著輕功了得也不是不能同幾人周旋,但偏偏他心裏還有個深不可見的大洞。那大洞時常泛著燒焦的味道,混合著血腥氣,提醒著他當時是如何為求自保,躲在角落不敢見人的。

於是一旦對上有點實力的人,他總會想起那個不戰而逃的自己,心口一陣窒塞,腿肚子都要下意識地抽起筋來。

眼見謝喻蘭往後退了一步,崔公子得意笑了,一口飲盡杯中酒又摔了杯子道:“不是挺能耐嗎?再能耐一個我看看?”

他陰戾的眼神朝謝喻蘭一瞥,那幾個黑衣人便動了,與此同時,幾根似蠶絲般幾不可見的韌線破風而來,在燈籠下閃過寒光,韌線一頭勾著冰刃般的匕首,刀鋒隻紙片般薄,輕而易舉劃過了那幾個黑衣人的脖子。

不過瞬間,人仿佛疊羅漢般一個個倒下,片刻後,才有血蔓延開來。

“啊——!”

“死人啦——!”

畫舫裏一時大亂,賓客急急往樓上躲去,還有站不穩的,被擠下了船舷,落進了水裏。

那幾片冰刃轉瞬間又消失無蹤,若不去看屍體脖頸上的割痕,甚至會覺得隻是一場錯覺。

普通人不知這暗器的來處,但謝喻蘭知道,不僅知道,還認識。

他猛地抬眼,樓梯上逆著人流緩步而下的,正是秦嵐之。

秦嵐之穿著一身黑色帶絳色滾邊的長袍,麵無表情地同謝喻蘭對視,隨即又將目光落到早已在船頭嚇呆了的崔公子身上。

仿佛看什麼螻蟻,他鄙視地嗤了一聲,連多的話也不屑說,隻朝謝喻蘭勾了勾手指。

謝喻蘭忙幾步跑了過去,被對方拎小雞似的拎住了脖子:“誰讓你跟來丟人現眼的?”

謝喻蘭自知理虧,捏著袖子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堂堂謝家三公子。”秦嵐之話音仿佛含在喉嚨裏,咕噥道,“你就一點脾氣都沒有嗎?這幾個雜碎算得了什麼?”

秦嵐之隨意踹開一具屍體,那屍體滾了兩滾,仰麵朝上,露出死不瞑目的神情來。

謝喻蘭心頭一顫,謝家那幾百口死不瞑目的表情仿佛瞬間同眼下重合在了一起。他喉嚨裏發出奇怪的咕嚕聲,秦嵐之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手裏拎著的人捂著嘴就這麼吐了。

秦嵐之:“……”

秦嵐之冷冷地看了眼自己被弄髒的衣擺,一臉“你要死”的神情。

謝喻蘭吐得沒法說話,掙開秦嵐之的手就往窗口跑,仿佛一個即將溺死的人,大口呼吸新鮮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