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場鬧劇,也終於要落下帷幕了。

……

樹林空地上,汙泥中混了汩汩的鮮血,散發出一股奇異的味道。躺在地上不斷顫唞的男人在幾次嚐試抬手都失敗時,終於在即將閉眼的最後一刻成功揮起了右手,顫顫巍巍地撈向那顆流星劃過的路線,抓了又抓,最終停留在了某一個方向。

“橫兒……橫、橫兒……”

在兩聲聽不清的呢喃過後,那隻不住顫唞的手在空中猛得一戰栗,‘砰’得砸在了地麵上,隨之而來的,是突如其來消失的呼吸聲。

一陣塵風剮過,掀起難消的血腥氣息,給兩具屍首覆上了薄薄的埃土,也將死者未說完的遺願吹向了九天長河。

“如果真的有下輩子,我們還做……”

“還做父子吧。”

*

京郊小鎮內,剛剛趕到的一男一女走至老鄉的馬棚內,向主人道了謝後,牽著兩匹馬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你瞧,這些年宮中的千裏馬養的不好,還沒有阿景輕功跑得快。”席引晝看出沈馳景心情有些低落,沉默了半晌後開始搜腸刮肚地找話題:“要不是阿景提前想到棄馬先行,我們八成是追不上的。”

“嗯。”沈馳景一手牽著韁繩,心不在焉地搭著話:“師父說了,凡事要多比敵人想一步。上次大軍能及時從邊疆趕到,也是虧了師父命人傳來談判尚未成功的假消息,方才騙過那徐氏父子一道。”

“是、是啊。”席引晝結結巴巴地回了一句,緊張地搓搓手,咽了咽口水,又不知該說什麼了。

總是這樣嘴笨,以後要怎麼哄阿景開心?

在沉默泛濫的第三十秒後,他懊惱地想。

“殿下你說……”沈馳景忽得昂起了頭,垂了許久的眸中似有潭星在閃爍。她握著馬韁的手不自然地抖了抖,輕聲問道:“上一世的事,究竟是誰的錯呢?”

她實在是無處可問了。

莫說自己現在是臣子,不可能衝去皇宮去質問宣朔帝;就算是她真的膽大包天到敢闖皇宮,可這一世的宣朔帝又怎麼會知道上一世的答案呢?

如果上一世的徐壑真的從來都沒有叛亂的念頭——

那麼自己先是因徐壑之前對自己的種種不喜心中有怨,又聽了宣朔帝一麵之詞暗中篤定了殺兄仇人,更在日後登臨大寶後收到了來自徐壑一黨的指控,看到了他含淚而死的門生,和那封控他謀反作亂的所謂‘鐵證’後對他叛亂一事篤信不疑……

想到這裏,沈馳景心中驟然升起一股寒意。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看到過一封能完全坐實徐壑罪名的鐵證,也從未聽他親口承認過。隻是一次又一次來自旁人似是而非的指控和揮之不去的刻板印象讓她被引著,被牽著一步步懷疑徐家的忠心,直至深信不疑。

“是我錯了嗎?還是陛下錯了?”沈馳景揉了揉發紅的眼眶,睜著疲累的雙眼望向手忙腳亂的席引晝,神情無措,兀自呢喃著:“或是徐壑他騙了我……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狗屁的朝堂……狗屁的黨爭……全他娘的、全是狗屁……”

看她這副模樣,席引晝心頭揪得生疼,一把將無措的女子擁入懷中,笨嘴拙舌得連安慰的話也不知怎麼講。

皇權和相權之爭從來都是個難解的謎題。而上一世的父皇和徐壑究竟是怎麼想的,也永遠都不會為旁人所知了。

既然這樣,他更願意阿景拋去這些已成死局的前塵往事,安安穩穩地活在當下。

隻是因為……

或許這世界上,本就沒有那麼多黑白分明的人吧。

第120章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