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淮見狀安心地點頭,想起還沒來得及吃的夜宵,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起來,便從包裏翻出新買的糯米團子,問秦軼言要吃嗎。
他搖了搖頭說剛吃過晚飯,把琴譜翻到下一頁繼續彈奏。謝淮見狀也顧不上禮貌,拿起一塊團子就往嘴裏塞。
這本樂譜應該都是藏族民歌,雖然用西洋樂器演奏,依舊能聽出其中纏綿悠長的曲調,就像是一天勞作結束,日落之時呼喚親人回家的號角。
謝淮聽得有些入迷,不知不覺地就往他身邊挪。冬季的藏袍外麵還有一層禦寒的皮毛,蹭在臉上非常舒服。
見他沒有反應,謝淮更加大膽地把整張臉埋在了裏麵。秦軼言感受到身上的重量,直到沒法抬手按琴鍵,才不滿地拍他的腦袋:“昨天又通宵打遊戲了?”
“我沒睡著。”謝淮趕緊從他肩上起來,嘟噥著嘴說,“你的琴聲很有畫麵感,適合閉上眼欣賞。”
“畫麵感?”
“沒錯,聽起來有種綿長的感覺,好像在呼喚遊牧的人群回家,而且是那種……無差別的關愛。”謝淮不解地看著他,“這難道不是你想表達的情感?”
“……”他架在琴鍵上的手無措地攥成拳,喉頭輕輕顫唞,卻沒有說話。
原來在謝淮的世界裏,自己隨手彈奏的曲子還能如此浪漫,原來自己依然深愛著故鄉。
隻是可惜,現在的他再也聽不見那片土地的回應了。
秦軼言悵然歎氣,把樂譜翻回合唱團演出的曲目,拍了拍謝淮的肩說:“鄭老師應該幫你們標注了那四句藏語的讀音,你先唱一邊給我聽。”
“好的。”他從包裏翻出專門放樂譜的文件夾,麵對那串眼花繚亂的文字,清了清嗓子自信地唱起來。
秦軼言剛聽到半句歌詞就忍不住皺眉,但還是耐著性子聽他唱完,問:“你能代表其他同學的水平嗎?”
“廢話,他們唱得還沒我好。”謝淮驕傲地挺起胸膛,“我在語言方麵很有天賦的。”
秦軼言無言以對,心想鄭嘉嘉還是這麼愛給自己找麻煩差事。
“這段歌詞改編自倉央嘉措的詩,從遣詞造句上來說並不難理解。”他把每句話的主謂賓劃分給謝淮看,先解釋清楚詩歌大意,然後對照音標糾正他的發音。
兩人靠得很近,秦軼言的耳墜幾次險些擦到他的臉。末端的流蘇上掛著一隻雪白的飛鳥,歌詞第一句唱的也是“請求白色仙鶴將翅膀借給我”,謝淮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往那邊瞥。
“你能先唱一遍給我聽嗎?”他實在沒法集中注意力,岔開話題,“鄭老師說你的藏腔很好聽。”
秦軼言沒有否認,轉身正坐到琴前,抬手試了幾個音,直接跳過前麵的主歌,將莊嚴肅穆的雪山送到他的耳畔。
眼前的視野瞬間開闊,隻聽第一句,謝淮就被那聲顫音激起了滿身雞皮疙瘩,思緒隨歌聲卷到了雪域高原。
廣袤無垠,雪虐冰饕——不,那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歌聲。謝淮閉眼聆聽,覺得那是一片日出的雪原,牧馬和青鳥正迎著紅日在空中嘶鳴,歡慶黎明的到來。
而且還是邊彈邊唱,毫不費力地唱出那麼高的key。
“太厲害了。”曲聲散去,他發自內心地誇讚。
“如果你從小在藏區長大,或許還唱得比我好。”秦軼言不置可否,拿起紅筆繼續糾音,“takrig,距離遙遠的意思。”
謝淮又開始走神,心虛地跟讀:“他讓?”
“不對,”秦軼言搖頭,“少了一個送氣音。”
他早忘這些專業名詞,嚐試吐了幾口氣,尷尬地清嗓子說:“我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