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李鴻章的算盤(2 / 2)

正是因為差了這幾分火候,不管曾國藩說了多少“鄙人所期望於淮勇甚大”“至淮北剿撚,湘勇遠不如淮勇也”之類的漂亮恭維話,淮勇作為內戰中應運而生的非正規軍,在森嚴的大清朝廷法度下,也逃裁員縮編命運,李鴻章幾個月來為堵北京朝廷之口,已經忍痛裁撤了數千非嫡係淮軍,但他的裁軍進度進行得十分緩慢,等待的,自然是曾國藩的最終決斷了。

“這幫小兔崽子,不論平時再怎麼惹是生非,這回卻肯定能演上一出好戲。”李鴻章想起他手下那幫精明似鬼的驕兵悍將不由得撚須一笑,為了自己的軍旅生涯、政治生涯,他們應該知道該怎麼做。

1864年10月,表麵上戰局大體平定的蘇皖二省,種種矛盾都如同休眠火山一般潛伏於地表之下,卻隨時有可能爆發:十幾萬湘軍主力已經得知即將裁撤的命運,他們所期待的卻不是延遲退役時間,而是早一天拿到多年拖欠的巨額軍餉早一天複員回家——十年浴血征戰,那日積月累,對於一線貧苦官兵來說已經達到天文數字的欠餉,唯一的發放可能,就是解甲退伍之日。湘勇人人懸望那筆巨額欠餉,暗地裏不免有私自串聯,互為羽翼的情勢,甚至連清政府最為驚懼的“哥老會”組織也在湘軍營務中蔓延開來。

而與此相反,正方興未艾的淮軍各部,卻是巴不得國內的戰火繼續燒下去,好有升官發財的機會,朝廷明文欽點劉銘傳“銘字營”為北上剿撚先鋒之後,其餘營頭的競爭意識日熾,在防區內操槍練炮,日夜不息。各路統領也是紛紛求見李鴻章,明裏暗裏地表達希望有外派差事的心思,李鴻章在接見將領們的同時,調防命令頻頻下達,作為淮軍精銳的程學啟開字營18營,除宋友勝水師一營仍留駐太湖東岸之外,其餘17陸營從原駐地常州向西進發。在金壇至丹陽之間的運河沿岸紮下新營進行整訓,隱隱鉗製著鎮江、儀征一線的數十營湘軍營伍。

而在近在咫尺鳳凰山,鬧餉、剿撚的話題卻顯得很遙遠,將弁學堂的學科和術科已經全麵開始授課,所有的教員、翻譯開足馬力地灌輸著知識,學員為了應付每日測驗、每周小考抓緊一切時間或是背誦筆記、或是拆卸著步槍、或是站在訓練場上放開嗓門單調地喊著步操口令。墨海書館的印書機日夜不停地運轉著,拖曳印書機檢字盤的水牛發出精疲力竭的吼聲。將領們每日手提馬鞭腰掛左輪手槍腳步匆匆地在營區內不斷巡視,似乎要用那支皮鞭抽打著這軍校的運轉進程,讓它加速、再加速。

所有的課程之中,修身科被所有將領一致視為最重要的科目,潘鼎新、李昭慶和鄭海鼇們,甚至比程學啟更重視塑造學員的武德修養。為了確定將弁學堂的校訓,將領們曾經展開了冗長的討論,潘鼎新甚至寫下了一篇文字優美用典深刻的短文試圖讓學員每日誦讀,但在程學啟的堅持下,校訓還是被精煉通俗為八個字:守紀、犧牲、愛國、愛民。

為兩個區隊輪流上修身課的是前常勝軍的軍需官賈益謙和年輕的秀才薛福成,通俗易懂,絕不超過《三國演義》的深度,這是程學啟對修身課程的要求,程學啟親力親為審核每一堂教案,力圖規避任何有可能引起爭議的敏感的曆史話題,例如抗金的嶽飛和抗蒙的文天祥——因為他們雖然是愛國者,但抗的就是韃子——也就是如今的大清國的統治者本身。

作為一個從某和諧的時空穿越而來的教師,程學啟甚至比本身生存於清朝的人更為謹慎敏感,他嚴格地規避著任何有一絲引起“*”可能的字句,因為沒有人比他對於清朝的異族統治本質認識更為清醒。

“修身課程,不能講嶽武穆。”他板著臉對薛福成說,甚至直言不諱地道出緣由:“嶽武穆是抗金的英雄,而如今坐金鑾殿的卻正是金人,萬一哪個歹人蓄意構陷,你我都要人頭落地。”

“但是!”

“就這樣決定了,不過《說嶽全傳》既不是禁書,許學員課餘閱讀,可讓圖書室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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