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靜謐,十七小心翼翼的又往前摸了一段距離,手裏露出一截劍尖,光影凜冽,被風聲掩蓋了殺氣。
她還是賊心不死。
她已經摸得十分近了,隱隱約約似乎聽到一個聲音,虛弱的像是山裏一絲微弱的晚風時斷時續,好似下一刻就會徹底消失。
“大、大姐姐,”那個聲音停頓了一下,帶起一絲哭腔,“我會死嗎?”
十七又把即將抖開的長劍往鞘裏推了推,凝神往四周瞧過去。
“不會的,”蕭子餘聲音很輕,帶著少有的溫和,“我會救你出去。”
十七終於看清了情況,蕭子餘所在的廢墟竟然是一座建在溪邊的房屋,山石滾落下來的時候首先遭了殃,被毀的已經隻剩下碎石橫木。
可大約是奇跡,在房梁與碎石的縫隙裏,竟然還有一個孩子逃過了天災,被壓在泥沙碎石下,還剩一口氣。
她終於明白蕭子餘為什麼用劍挖土了。
小孩的聲音還在斷斷續續,怯生生的問:“大姐姐,我、我爹娘和妹妹被山洪衝走了,你在外麵看見他們了嗎?他們還好不好?”
蕭子餘一怔嘴唇動了動,卻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也就是在蕭子餘這猶豫的瞬間,西邊的山壁上突然傳來軲轆聲。
蕭子餘下意識抬頭正好看見十七耍了個招式難看的格擋,幾顆山石被擋進山溪裏,發出咕咚咕咚兩聲響,黑衣少女也往後急退幾步。
“多謝。”看見那個人的瞬間,她的眼睛亮了亮。
十七抹了一把臉,把臉上濺起的溪水抹幹淨了才轉過身去,這一回沒有蒙麵,她竟還有些不好意思:“不必客氣。”
她呐呐道。
是鼓了極大的勇氣的,畢竟殺手是不能顯露於人前的。
說完她又愣了,天色漆黑一片,她就是沒戴麵巾也是看不清臉的。
十七又沉默了下才快步走到蕭子餘身邊:“這裏剛剛經曆天災,地質不穩,還是早些將人救出來好,我來幫你一起挖。”
說著她抽出了自己的佩劍。
她是劍客,自然愛劍如命,可有時候劍不抵命,畢竟,人命大於天。
師父雖說平日裏小氣吝嗇,但在兵器上卻沒虧待過她。
她這劍是她自己選的與常人手中飄逸修長的劍不同,她的劍偏厚重,平日裏舞起來雖不如旁人好看,如今用來挖土卻很是得心應手。
小孩聽不見外麵動靜,隻覺得久久沒有得到回應,聲音開始發抖:“大姐姐,你還在嗎?我爹娘和妹妹……”
“我在村外見到他們,他們都很好,受的都是些輕傷,你別擔心,少說些話,多留些力氣。”十七用劍挑開麵前橫著的亂木低聲安慰。
或許真的是太害怕了,小孩竟一時沒有聽出聲音不同,隻是帶著哭腔追問:“真的嗎?”
蕭子餘也繼續挖,聲音放緩了:“真的。”
十七偏頭看了蕭子餘一眼,她們根本不認識這小孩的爹娘妹妹,甚至與這小孩也是素昧平生,自然不可能知道她家人的生死,但這時候即使明知這是一句謊話,也不得不說。
——有時候那一口氣能不能吊住,些許就是這一句話的事。
十七與蕭子餘悶頭挖了兩個多時辰,天光熹微時才將小孩挖了出來,那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一身的血與泥,一條胳膊軟綿綿的垂在身側,兩隻染著血的眼睛蓄滿了淚,奄奄一息。
蕭子餘顧不得太多,小心翼翼地抱起小孩便施展輕功,往村子裏的醫館掠去。
十七緊緊跟在她身側,兩人間的距離隻有一臂,劍尖再往前遞上兩寸就能碰到蕭子餘的衣角。
十七不自覺的摩挲了一下劍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