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困

前陳竟寧三十五年二月。

徐州都督秦州府內賓客如雲,長子秦霄大婚,娶的是行軍司馬蕭家的女兒蕭如蘭。

二月裏倒春寒,賓客都還穿著小襖,七歲的秦綰寧穿著一身的紅色繡著桃花的的夾襖,在院門處探頭探腦。

秦家是徐州最的官宦,長子成親,能來做客的非富即貴。

天氣冷,凍得人輕輕發抖,院門處更是無牆壁來遮擋,秦綰寧凍得一張臉紅撲撲的,手背上纏著一截子紅線,來來往往的人都會笑著看她一眼,秦家的小女兒本就是尊貴的主兒。

秦家長子秦霄武功好手,長女秦嵐溫柔端莊,小女兒秦綰寧也可見是一美人胚子。

等了許久,七歲的小姑娘終於瞧見蕭家的兒子蕭宴,她喜滋滋地上前,“蕭宴!”

聲音清脆,落地有聲,眾人循著她的視線去看,黑衣滾著金邊的少年冷著一張臉,他不情不願地走了過去,“你喊我做甚?”

“今日是你阿姐與我兄長成親的,你怎地不高興?”秦綰寧的長睫撲簌了兩下,小小的虎牙尤為可愛。

蕭宴還是冷著一張臉,眼中的秦家小姑娘猶如戲台上的跳梁小醜,“你先說做甚?”

秦綰寧將手中的紅繩解開,矮下`身子,係在蕭宴的身上,她低頭,沒有看見蕭宴眼中的抗拒。

瑩白的小手快速打了結,她笑著直起身子,眉眼彎彎:“我昨日陪著你阿姐去廟裏,住持給我的。”

蕭宴的臉色不好看,看著稀奇古怪的結,“你這個是做甚?”

“住持說喜歡姻緣天注定,用紅繩綁著,再以姻緣結扣住,日後必會和睦一生。”小姑娘笑得純真,下意識彎了彎唇角,小小的酒窩隨著她的開朗的心情也露了出來。

天上的光從院門外漏了進來,零碎地落在小姑娘的發頂上,使得那張小臉格外柔和。

然而對麵的少年笑都不笑一聲,嚴肅清冷,甚至帶著老學究的古板,晃了晃手臂,將袖口放了下來,遮住那根紅繩。

少年不笑,那雙眼睛就像是被寒潭浸過,更似密林裏的狼眼,看過一眼,就會嚇得全身發寒。

夢就在這裏戛然而止,秦綰寧不想再看見那雙眼睛。

蕭宴的眼睛就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心口上,慢慢地攪動,疼得你死去活來。

她就像是生活在狼窩裏的羊,被蕭宴啃得骨頭都不剩。

若是一早知道蕭宴狼子野心,她就不會招惹他。

如今,悔之晚矣。

屋外的鳥喳喳叫了幾聲,秦綰寧轉身走到廊下,推開窗戶,鳥顏色很好看,五彩斑斕。

鳥在窗外飛了幾圈,短暫的停留下,再度飛走了,自由自在。

秦綰寧羨慕,自從徐州行軍司馬蕭文庭起兵,陳國的天下變了,蕭文庭改朝換代,自立門庭,眼下該是周朝。

蕭宴坐上太子的座位不過三月,秦家就被滅門,而她在這裏被蕭宴關了三年。

出神的間隙裏,身後腳步聲迭起,秦綰寧渾身一顫。

他來了。

接著,腰間一緊,一顆心跳到了嗓子眼。

那人的手沿著腰間,一路往上,她驀地停住了呼吸,就像是被一隻手掐住了脖子。

“那隻鳥好看嗎?”

那隻骨節分明的右手落在了秦綰寧的耳畔,左手狠狠地將她扣入懷裏。

秦綰寧被蕭宴禁錮在懷裏,腰間上的手就像是炭火,跟著幾層衣裳都覺得燙手,那股不尋常的溫度快速地透過肌膚,滲入到秦綰寧的心底。

秦綰寧被勒得透不過來氣,呼吸粗重了些。蕭宴將自己的下顎搭在她的修長的頸間,齒間摩挲著小巧的耳朵,他輕輕念叨:“鳥兒好看嗎?她沒有你好看,但是它有翅膀,而你的翅膀呢?被我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