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小曲兒、快活的笑聲,船娘嫵媚的容顏,閃過來,又蕩過去。
黑色的綢褲、白色的布衫,一枝竹竿輕點,小伐子便嗖地一下穿了過去,把綠盈盈的楊柳倒影劃成搖弋的碎葉,微波蕩漾之間,碎影聚了又合,合了又聚……
李大目已經傻愣愣呆坐了一整天,終於接受了眼前的事實——現如今坐擁龍廷的是雍正爺,己身所在的是揚州西北郊瘦西湖畔,對,就是那個“煙花三月下揚州”的揚州,“李大目”已經不存在了,坐在柳堤上的這個家夥應該是叫“韋一統”,抑或是“韋一筒”?
至於其他的,李大目就想不起來了,看來還得花多點時間,才能將莫名其妙的古今兩個人的記憶好好融合起來。
李大目本來是想等完全搞明白後,再作打算,但肚子裏發出的“咕咕”聲,卻在提醒他一件事——就算你是穿越者,也得吃飯!
吃飯得有錢才行!
別的沒弄明白,有一點李大目還是清楚,現在可不似以前,批著身虎皮吃完了就喊聲“記賬”就可以出得了門。
李大目飛快地在身上拍了一遍,別說金子銀子,連個銅錢都沒找到。李大目懊惱地打量著自己身上頗為華麗的衣著,看這玩意弄的,穿得挺光鮮,竟然身無分文——他當然不知道這個姓韋的家夥剛被人打了悶棍,
也真夠倒黴的了,難不成還得餓著獨子先去找份工作?
遙想到當年(遙想未來?),畢業後,千裏迢迢跑到那個號稱到處都有錢撿的深川市,那張中專文憑被人扔出來無數次,卻是毫無結果。直到身上僅剩下三塊四毛二,在小賣部門口躊躇了半天,考慮是買盒煙還是買兩包“康師傅”時,意外地碰上了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表哥,經過一通死乞白咧磨蹭,這才有了那份令人滿意的聯防工作。
眼下?表哥是肯定沒有,祖宗或許有一兩個,不過誰也不認識誰。
坐在這兒也不是辦法,還是轉一轉吧,說不定能撿到個金元寶呐。
李大目爬起身,拍拍屁股順著柳堤瞎晃悠著,始終把個腦袋勾得低低的,可惜除了見著幾個黃澄澄的鵝卵石外,再沒看到其他更像金元寶的東西了。
肚子裏的聲音響得越來越頻繁了,李大目摸著小腹,惆悵地駐足顧盼,一時不知是該繼續走下去,還是該躺下來歇一歇。
說來也奇怪了,頭先聽不大懂的船娘歌聲,現下竟然聽得明明白了。
李大目有些興奮了,狠狠地搓了幾下太陽穴,使勁地想,希望能想起來一些其他的事,要是能搞清楚這個姓韋的家夥家在何方,在揚州有沒親戚朋友什麼的,那至少也可以去蹭幾頓飯吃。
想了半天,除了一陣頭痛,卻是什麼也沒得到。
還是在逛逛,說不定一會兒突然就省起了呐。
剛要邁步,耳畔傳來怯怯生的喚聲,“大~大哥~公子~”
李大目下意識地朝四周瞧了瞧,又順著聲音看去,靠著堤邊一艘小木船,跟其它的小劃子一樣,中間有白底藍邊搭了個涼棚,隻是那白布之間密密麻麻縫有許多線痕,顏色也有些不大均勻,顯然是用無數小布塊拚湊而成的,船頭一個十四、五歲模樣的小姑娘,正澀澀地抱著竹竿望著自己。
李大目指了指自己遲疑地問,“你~叫我?”話還沒說完,倒是把自己嚇了一大跳,無論嗓音還是語調,一切都顯得那麼陌生。
“公~公子可要行船?”那女孩顯然是費了很大的勁,才完整地把話說出口,隻是話到尾音,目光已不敢已李大目對視了,隻低低地去望水中倒影,旋即又猛然抬起頭,胸脯往上挺了挺,努力作出一副大人模樣,期盼著李大目能應承上船,隻不過,臉頰飛起的菲紅,飄浮遊移的眼神,無一不證明,這是個剛剛出道的小船娘。
李大目在這湖邊待了這麼久,來來往往那麼多小劃子、那麼多阿娜多姿的船娘盡落眼中。多少也明白她們撐著船兒陪些公子哥兒遊湖玩樂,賺些茶資,唱上幾段小曲兒得些賞錢,實際上並不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當然了,上上下下之間,被人吃點豆腐揩點油,自然是免不了的。
自己一不會吟詩,二不能作對,上船去附的哪門子風雅。
別說沒什麼可玩的,就算真是快活事,那不還得先“溫飽”了,才能思那個什麼嘛。
李大目摸了摸鼻子,剛要轉身離去,卻突然省起一事,好象這些小木船裏都備有茶水。既然有茶水,怎麼著也應該放有幾塊糕點之類的吃食,自己肚子裏不真缺這個麼?嘿嘿~當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