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1 / 3)

哦,對不起,”江聲關上門,放輕腳步——甚至稱得上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邊,誠懇道,“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的……需要幫忙嗎?”

沒什麼可生氣的,這個詞對陳裏予而言陌生得恍如隔世。他搖搖頭,沉默兩秒又點頭,把那一小桶向日葵似的散開的畫筆拎到江聲麵前:“不介意的話幫我洗一下,最好能擦幹,你有紙巾嗎?”

“有,一小包夠用嗎?”

說話直來直去的,卻還會隨身帶紙……陳裏予點點頭,心想這個人倒還沒有太糟糕,一小包紙巾再跑一次腿,勉強能將傷口撒鹽的過錯一筆勾銷。

江聲確實勤勤懇懇地幫他洗了筆,還幫忙搬了畫架,並不熟練地彎腰組裝,怎麼也不肯讓他自己動手。

“我比你清楚怎麼裝,”陳裏予站在一旁有些不滿,“也不是沒裝過,我自己搬得動。”

說到底他還是心疼,想到與他年紀相仿的一個這麼好看的少年,眼神卻悲傷得像已經死過一次,就不自覺地想幫他做些什麼。江聲趁著彎腰低頭的間隙無聲地歎了口氣,怕自己的情緒影響對方,抬頭還是佯裝無事地笑了笑,讓他安心:“摸索一下就知道怎麼裝了,你的手很好看,適合握著畫筆,不用幹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他隻是實話實說,陳裏予卻一愣,不自然地別開臉,輕聲道:“……謝謝。”

畫筆是人造毛的,擦幹淨了筆杆勉強能用,水粉顏料不算太好,在原裝的紙板盒裏結成斑斕的汙跡,調色盒是新的,大概是買多了閑置在這裏,紙和畫板也質量勉強,有些自然氧化地發黃,拂去灰塵尚且能湊合。

“明天就帶自己的東西過來,”陳裏予伸手點了點晾到半幹的畫筆,挑剔地小聲嘀咕,“太次了。”

“你要在這兒畫畫嗎?”江聲看了一眼早就停轉的掛鍾,撓了撓頭,有點兒無奈,“幾點了,快下課了吧?”

於是陳裏予從褲袋裏摸出手機來,神色自若地看了一眼:“嗯,這節課七十五分鍾的話還有十分鍾。”——抬頭迎上對方詫異的視線,才坦然解釋道:“學校同意的,要求隨身攜帶二十四小時開機,怕聯係不到我。”

想象中的追問卻沒有到來,江聲隻是點點頭,說時間不早了,問他去不去吃飯。

“不用了,不餓,食堂太遠。”

其實幫他跑腿到這個程度已經算很友好,陳裏予看起來也不像是情緒多不穩定的定時炸彈,至少說話時候和普通人沒什麼不同。

可江聲還是忘不了那個眼神,又想起班主任交代的話來,猶豫片刻,還是說:“那我去給你打份飯回來,有忌口嗎?”

陳裏予抿了抿嘴唇:“不用……”

“不吃飯怎麼行,會頭暈難受的。”

也不知道是哪個字戳到了對方的痛處,陳裏予的表情似乎凝固了一瞬,很快轉過頭去,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才報複似的念出一長串來:“不吃帶魚皮的魚肉,不吃肥肉,不吃內髒,不吃能看出形狀的蔥薑蒜和別的香料,不吃隔餐的飯菜和醃肉臘肉,飯不能泡到湯,不愛吃辣……算了,你看著帶吧,什麼都行。”

“行,”江聲像是沒聽見他最後自暴自棄般的妥協,認真地將他列舉過的忌口又重複了一遍,“兩葷兩素可以嗎?”

“……可以,”陳裏予看著地上被拖亂的蒙塵,頓了頓又補上一句謝謝。

“那我走了,你……乖乖等我回來,好嗎?”

語氣真誠又小心翼翼,大概是被誰提醒過要多關心自己……陳裏予閉上眼,喉嚨有些澀,不知該感激還是厭煩,這些天來類似的小心翼翼他已經看了太多,分不清真假也不想去分辨,心情複雜也隻能用一句“謝謝”蓋過——至少這次是真心的。他點點頭,又幹巴巴地重複了一次,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