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他就跑後院去了。
茅房果然在後院,和柴房相對,他一進後院就聞到茅房的味兒了。
這院子不小,角落種著芭蕉樹和石榴,養著一隻豬和幾隻雞,有一口荒廢的枯井,就是普通農家後院的樣子。
他鑽進茅房,卻沒有上廁所。
任逸飛雙手揉揉臉,像是剝下一張人皮,臉上已經沒有了『阿飛』的跳脫和天真,是個一看就覺得很沉穩冷靜的男人。
不是阿飛,他是任逸飛。
第4章 喜喪(4)
被家人寵愛和保護著,才有會那樣的天真任性,像嬌慣的貓兒,怎麼看都很討喜。
但那不是他。
任逸飛眉宇間帶著淡淡疲色,雙手撐在竹棚上,他慢慢呼氣和吐氣,甚至伸手扯了下衣領,才覺得呼吸順暢了一點。
這是他演過最長的一場戲。
這半日嘴裡一刻不得閒,不是說話就是吃東西。
但任逸飛其實不愛說話,倒不是天性如此,而是環境影響,時間久了,就成了個性的一部分。
這行當裡少有秘密,今日你抱怨的、炫耀的、醉酒說出口的事,第二日就成了公共的財產,出現在別人嘴裡,也出現在網絡上,讓人評頭論足,一遍遍找漏洞。
所以他不愛說話,更不愛將自己鋪平了展示給人看。
他將卡牌拿出來,指尖撫過後,玫瑰金色的字在黑暗中發光。
【玩家中有一人是殺人之鬼,找出它,或者活過七天。】
任逸飛大膽假設:人群中突然降臨的,就是玩家,不敬死者會曝光身份。玩家中藏著一隻『鬼』,『鬼』的存在可能威脅到他們七天的生存。
找出『鬼』和活過七天,它用了一個『或者』,也就是說,達成一個條件就可。按著闖關遊戲的流程,或者這就是基礎通關條件。
所以隻要成功演七天,就能活下去。
但事情會這麼順利嗎?
「裡麵誰啊?我好急啊!快點快點。」茅房外來了人,在門外跺腳。
任逸飛回過神,他放下手。
到點了,下一場戲開始。
嘴上慢慢勾出一個有點兒皮的笑,嘴角再調整了弧度,更貼『阿飛』人設,接著是眼睛,然後是眉毛,站姿也要更不正經些。
這麼一層一層的,形成一個麵具覆蓋在他臉上。
「快點啊。」外麵的人喊。
空白的麵具上,眉眼一筆一筆被勾畫,變成『阿飛』的臉。
他的聲調也微微變化,更活潑了:「馬上就好,別催,催命啊催。」
任逸飛回到前院的時候,牌桌上剛好三缺一,就把他拉進去。
「等小爺殺你們個片甲不留。」他擼起袖子。
他們一直玩到子時。打更人在門外走過,敲著梆子,安靜的夜裡傳來他沙啞的聲音和敲擊竹筒的脆響。
「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烏雲齊聚,一下遮蓋了月亮,風停了,唸經的聲音停了,沙啞的哭聲停了,連守夜人的聲音也停了。
任逸飛手裡抓著牌,臉上眉飛色舞,正要甩他個通吃,一瞬間對麵所有人都定住,眼睛一眨不眨,把他嚇得一個急剎車。
卡頓?
有人卡bug?
一瞬間思緒亂飛,他身體僵在那兒,一動不動。
他本來瞪著眼,後覺得不妥,又慢慢放鬆肌肉,悄悄把眼睛閉上,隻瞇開一條縫,左右轉悠著。
世界從未像是現在這樣安靜,隻有劣質的燭火還一邊跳動,一邊發出辟啪聲。
「都出來吧。」
跪地上燒紙的長孫直接將手中餘下的幾張紙錢丟在銅盆裡,拍拍手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