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家境貧寒輟學業(1 / 2)

李雲經果然以老父李曉帆的教誨為自己的行動指南。他也確是一個頭腦機靈、天資聰慧的孩子。他四歲時就能背誦唐詩,五歲時可以寫漢字小楷,到了七八歲,李雲經已能閱讀清人袁枚的《隨園五記》了。到了十幾歲時,李雲經在父親指導下進入北門街的一家私塾,執教的老師對李雲經的博學強誌感到萬分驚訝。本來李雲經如果繼續這樣苦讀經書,堅持下去肯定能有出頭之日。

可是,就在他14歲那年秋天,父親李曉帆病故。家中隻有老夫人帶著兒子李雲經和李奕生活,生計一時難以為繼。當時尚未到弱冠之年的李雲經看到新寡的母親獨自支撐麵線巷裏那五間北屋的桂樹小院,心中忽然感到肩膀上的擔子變得更加沉重了,如果他繼續讀書勢必要給母親增加負擔,於是他悄悄動了外出謀生的念頭。

由於他從日本回國後就開始在潮州經商,所以大伯父李曉帆在世時一直對這位侄兒敬而遠之。一位老誠持重的老學究與一個以經商為業的生意人之間,共同語言當然極難尋找。而今清高一輩子的大伯父李曉帆已經過世,李雲章當然不能經過小院也不進門。當他提著幾樣沉甸甸的年貨來到伯父家時,一眼就看見正在書桌上伏案讀書的李雲經。李雲章俯身仔細打量,就被李雲經寫在紅橫格紙上的毛筆小楷驚呆了。

“叔母,沒想到雲經的毛筆字寫得這樣好啊!”

叔母歎息:“承你誇獎,不過雲經他縱有些天分,但也難成大器呀。雲章你看這個家吧,如今連衣食也成了困難,莫非還能供他和李奕繼續讀書嗎?”

“我弟弟有些天分,如果能學下去當然最好。”李雲章從小就喜歡他這位小他許多的叔伯弟弟。隻因大伯李曉帆在世時他不敢經常進桂樹小院,而今他見叔母暗自垂淚,再看寒冷天氣裏北屋甚至連爐火也沒有生,心中不免同情。李雲章尋思半晌,忽然對坐在燈下的叔母建議說:“既然雲經不能繼續學業,索性也就不要勉強了。依我之見,世上的成才之路千條萬條,不一定都要完成學業。還有的人是邊從業邊學習,自學成才古來有之呀!”

“雲章兄,你說我也能隨你經商做生意?”不料隻是李雲章隨便一句話,競讓正坐在燈下寫小楷的李雲經眼睛一亮。就連他自己也不知,他為什麼忽然從李雲章的一句話,聯想心中諱莫如深的“經商”?

“經商?”李雲章也心有靈犀地回轉身來,困惑地望著燈影中的李雲經,這才發現他那張血色不足的臉上,現出了與他年齡極不相稱的早熟。雖然此前他與李雲經在巷子裏偶然相遇,但彼此從未深談。尤其是“經商”這個在李曉帆家中異常敏感的話題,競讓飽學詩書的弟弟雙眼一亮,不能不讓李雲章感到意外。

“是呀,如今我家連柴米油鹽都沒了,我……怎能安心坐在這裏讀書呢?”李雲經雖在心裏始終牢記父親生前的叮囑,可是,自從父親病故後,李雲經忽然對“經商”的概念有了新的理解。他今晚主動向以經商為業的哥哥提及此事,正是他心中思考多時的問題。

李雲章在片刻驚愕過後,忽然望見昏暗燈影裏的叔母和她身邊尚幼的李奕,此時都把困惑的眼神投向他。他忽然意識到什麼,急忙勸止了李雲經,說:“如果你讀書有難處,我也不會袖手旁觀。至於經商嘛,和你這孩子有什麼關係呢?”

“不不,雲章兄,我早不是孩子了!”不料平時溫文爾雅的李雲經,這時忽然站起身來,似乎有意讓李雲章看他高瘦的身材,然後說:“我行啊,如果我和你一起到外地進貨,我至少可以當你的幫手啊!”

“雲經,你給我住嘴!”就在李雲章想說什麼的時候,許久沒說話的叔母忽然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她縱然生計艱難,但不想讓相依為命的兒子過早背上沉重的包袱。她忽然撲上前來,緊緊抱住兒子嚎啕大哭起來:“好沒出息的東西,難道把你爸的那些話這麼快就忘在腦後了嗎?像你這樣沒有決心治學的人,又怎能承襲李家的基業呢?嗚嗚……”李雲章本想和李雲經多談一些人生的道理,但由於伯母的哭鬧,致使他不得不訕訕離去了。

窮人家的孩子感受不到任何喜慶的氣氛,整整一個舊曆新年,李雲經都在困擾中度過。對李雲經來說,父親病歿後家庭沒有生活來源的苦楚,已經讓他過早體察到人世的艱辛。生活的現實已經開始讓他懷疑父親對他說的“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句話了。尤其是當他見母親一人在秋天的冷風中去郊外拾柴,去菜場揀爛菜的時候,他難過得想哭。家無過夜之糧的困境,讓他對“書中自有千鍾粟”的說法產生了懷疑和厭倦。他開始對父親生前的叮囑發生了動搖。“如果連燒飯的米都沒有,讀書又有何用呢?”李雲經終於清醒地意識到,經商賺錢其實並不是一件壞事。父親生前盡管多次鄙薄李雲章,可是,李雲經如今已經認識到,做生意既然可以讓自家衣食無憂,為什麼要遭到讀書人的輕視和嘲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