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章卻說:“爸爸,學祖上教書當然沒什麼不好,可是人各有誌呀。我還是要走我自己的路,因為……”
李起英愕然:“走你自己的路?你自己的路是什麼?”
李雲章隻好坦率直言:“我想先到東京去看一看,如果我真能把他們的先進東西學到手,那麼,我會回國做一番自己的事業的。”
“混帳!”李起英憤然打斷兒子的話:“莫非你真敢到日本去?難道你真想經商做生意嗎?”
“……”李雲章低頭不語。他知道至少在目前他的任何努力都無法改變父親的態度。
李起英見兒子沉默以對,氣得他連聲咳嗽起來,怒道:“經商,決不是咱李家的門風啊!不過,你可以去一次日本,但是我絕對反對你將來走經商這條路!我告訴你,如果你仍然執迷不悟,如果你真要經什麼商的話,那麼,我就沒有你這個兒子了!”
盡管遭到父親的嚴厲責斥,盡管他也清楚自己現在所走的路有一點離經叛道的味道。但是,徹底改變李家捧讀四書五經,對窗外生意場不聞不問的舊傳統,仍然是他那時最強烈的追求。
翌日,李雲章毅然在廣州碼頭登船,東渡扶桑,開始嶄新的留學生涯。
數年後,李雲章獲得了商學博士學位,再次回到潮州。在這裏,他平生第一次掛起了經商的旗幟,為書香門第的李氏家族打造出一方商海天地。
李雲章是李嘉誠後來經商的楷模,也是他行事為人用以借鑒的一麵鏡子。
在潮州的筆架山下。豎立著一座巨大的漢白玉牌坊,上麵鏤刻著“昌黎舊治”四個大字。李嘉誠少年時期常常一個人來到那高大的牌坊下麵,駐足翹望著牌樓上的四個字,不過他那時還無法理解這四字的含意。直到若幹年後,李嘉誠一人在香港支撐起“長實集團”巨廈,才漸漸悟出家鄉那幢刻豎於宋代的石坊,還有那建在城外半山間的孔廟,原來都表明故鄉人對治學的崇敬和對經商的輕視。
當年,李雲章並非隻身一人前往東京,還有其胞弟李雲梯。李雲章在廣州讀書不久,其胞弟李雲梯也從潮州小學考進了廣州的中學。也許是受其兄李雲章的影響,李雲梯到廣州不久也開始學習日文。那時李起英的病情已經相當嚴重,家中的經濟來源也日漸枯竭,李雲梯就一人在羊城半工半讀,以給報館撰寫稿件來換取必要的學費。後來他還用日語寫稿,投寄給遠在東京的《讀賣新聞》和一些教育類雜誌,以換回一些稿費。直到李雲章在東京早稻田大學攻讀商科並取得獎學金以後,李雲梯才在廣州中學肄業,於是他也萌發了前去日本讀書留學的念頭。隻是他與哥哥有所不同,他前往東京讀書時不存在任何其他阻力,因為當時李起英已經病故。
他們兄弟倆的誌向略有不同。李雲梯希望去日本學習教育學,而不是商學。因為這個年輕人仍牢記李家的祖訓:有知識的中國人,絕對不能走經商之路!李雲梯晚於胞兄三年從日本學成歸國。那時,李雲章在潮州已是經商有道的生意人,然而李雲梯卻初衷不改,歸來後仍然潛心辦教育。
“孩子,我覺得還是你雲梯哥做得對。”看到兄長李起英家兩兄弟赴日求學歸來後的不同謀生之路,同住在一條麵線巷裏的李曉帆,思想雖然要求進步,可他頭腦中始終有著文化人不經商的強烈理念。他常常對愛子李雲經悄悄叮囑:“因為他聽了你曾祖父的臨終遺言:寧可餓死也不要經商啊!凡是下海經商的人,哪有幾個有識之士?你們不要忘記無商不奸的古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