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急救室床上的瞿衡紋絲不動,他昏厥的夢裏,似乎又回到那一年,那個最美的仲夏。
16年前,瞿家。
瞿衡六歲,瞿家大擺宴席為他慶祝生日宴,因為身體太弱,屋內的熱鬧並不屬於他童年本該有的愉樂。傭人推著輪椅,帶他到草地上吹會風。
他沒有玩伴,從小孤僻,因為抵抗力差,就連小動物也不能碰。
她是第一個闖入他世界的陌生人,南子妤小手朝他攤開,手心內有塊包裹漂亮的糖,瞿衡抬頭,鴨舌帽下那張臉被白色口罩遮去一半,她隻能看見一雙大而清澈的眼睛。
“給你。”
瞿衡別開視線,“我不要。”
南子妤壓下手肘趴在他輪椅扶手上,“你為什麼不要?”她好奇的注視著他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你是蒙麵俠的化身嗎?”
“我不是。”
她嘴裏抿著個糖,眉眼笑成月牙彎,“那你以後做我的蒙麵俠怎麼樣?”
瞿衡視線轉過來,“你不怕我嗎?”
“我為什麼要怕你?”
“因為所有人都怕我。”他若有所思的垂下眼,“他們說我隨時會死,不願意跟個死人玩。”
南子妤腳尖在地上蹦蹦跳跳,“蒙麵俠是不會死的,他可厲害了。”
“那你會喜歡我嗎?”
南子妤歪側著頭,“我喜歡的是我哥哥。”她腮幫子鼓起又焉下,反複斟酌過後補充,“沒有我哥哥我一定喜歡你,但我們可以做朋友,我還能一直陪著你。”
“可是我媽媽說,一直能陪著我的女孩子就會做我老婆。”
南子妤雙手托腮,“這太簡單了,我經常做我哥哥的老婆,我也可以做你的老婆。”
“真的?”瞿衡兩眼明亮起來。
南子妤點點頭。
“我媽媽說等我長到22歲就能娶老婆,到時候你一定要嫁給我。”
“好啊。”
“拉勾。”
瞿衡伸出右手小拇指,南子妤同他指關節交叉,一束陽光從樹葉細縫中直射下來,她並不知道,自己隨口說出的一句話,被這個少年默默記在心底16年,多少次身體撐不下去的時候,就是這句承諾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瞿衡笑靨生花,“我叫瞿衡。”
“我叫南子妤。”
他握住她的手,“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好好鍛煉身體,以後用這雙腿站到你麵前,來娶你……”
他的聲音,被南子妤陡然甩開的動作打斷,“哥哥!”
瞿衡的手抓了個空,南子妤步伐極快的跑到郎駁麵前,笑嘻嘻的要跳到他背上,“哥哥你跑去哪裏了,我到處找你。”
郎駁賊兮兮的取出個袋子,“噓!給你偷了幾個炒年糕,不許讓別人發現。”
南子妤雙手托住他胳膊蕩秋千,“笨,笨,笨,待會兒要吃蛋糕的。”
而瞿衡,隻能遠遠看著,伸出手,她離他的距離,如此遙不可及。
南子妤,你怎麼可以忘記,是你先招惹我的……
瞿夜商臉色極沉,“老南啊……”他食指隔空舉起,想想後咬牙切齒垂下來,“要我說你什麼好啊!”
南藤耀歎口氣,“老瞿,這次是我對不住你。”他口氣無奈,“鬧出這麼大的笑話,我也沒什麼臉求你原諒,瞿南兩家的婚約……到此結束吧。”
瞿夜商氣的不知道說什麼,他擺擺手,“罷了罷了,你們南家我們高攀不起!”
“老瞿。”
瞿夜商冷冷笑出聲來,“你真當我兒子娶不到老婆?非你女兒不可?”
“老瞿,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什麼也別多說了,我明天把我兒子送回美國修養,跟你們南家的生意,該免得都免了。”他冷哼一聲,“請回吧。”
本該是多麼令人羨慕的一段,隻可惜……
南子妤目光別向車窗外,倒退的樹木仿若變成一層層灰白色,她麵容沉重,並不因自己的勇敢而好受。
郎駁絕俊的麵部緊繃,他單手握住方向盤,另一手伸過來圈住她手背。
南子妤側過頭,“哥哥,我們這樣算什麼?”
郎駁微怔,南子妤斂攏眉梢,“明知道不能在一起,為什麼要一意孤行?”
他的聲音很低沉,“那你之前為什麼要跟我出來?”
“因為我的心死的還不夠徹底。”她吸了下鼻子,“那種狀態下我沒法接受他。”一想到晚上她和瞿衡要同床共枕,她感到恐懼,無法邁出心理那道坎兒,“我該怎麼辦?”
她無力的捧住臉,生平第一次這麼自私,這麼叛逆,扔下家人不管不顧,明知是錯,卻要為之。有什麼後果,她想過嗎?
當時腦子太亂,哪怕到現在都是一片空白,她完全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任由大腦支配著自己的言行。
糊塗啊!
郎駁猛地一個急刹車,兩人身子前傾後被安全繩拉回,“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