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3 / 3)

不是沒有輸過,卻沒哪一次這樣致命,他輸掉了整個世界。

此後巨額的債務背上身,想翻身是不可能了。

鵬程集團本來一直是阮安南和阮江州兩個人爭奪的目標,誰都沒想到最後會落到別人的手中。

這樣一想,慘敗的人不止阮安南!

阮江州很晚的時候推門進來,喝了酒,眼底腥紅。見秦漫坐在沙發上,屏幕上仍舊是關於鵬程集團的報導,等他走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將電視關掉了。

為了搬倒阮安南他準備了多久?五年?十年?……或者更久。隻差一步得償所願的時候,鵬程再度移主。他的計劃還沒有實施就已全盤皆輸,再來一次,又需要多少年?或許這一輩子他都要與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失之交臂。

秦漫知道他一定不甘心,更多的是痛心。頓悟過來了,殺她的心思都有了,他不是沒有打過她。

她呆呆的坐在那裏,茫然的抬起頭看他,竟然一點兒都不害怕,似已做好了準備就等這一刻的到來。

不想阮江州一言不發,隻是冷冷的盯緊她。不發脾氣反倒更可怕,幽沉的眸子風雲莫測,仿佛下一秒就會掀起驚天大浪。而她不過一隻飄搖的扁舟,注定在這場浪濤中屍骨無存。

低低的,他終於開口:“如你所願,我現在仍舊一無所有!”

說出來不是不悲哀,阮家有一半的家業該是他的,可是這些年過去他卻從來沒有得到過。跟阮安南比起來,他就是一無所有的那一個。他不過想憑借自己的力量拿回來,不想到最後仍舊竹籃打水。他很清楚,這一次再失去,就休息再拿回來了。

命運就是這樣刻薄,將他的東西一樣一樣的奪去,每一樣都是用虔誠換不回的。

他想不明白命運的激流會將他帶到哪裏終結,他的生活從來都這般無望,仿佛隻有死去,才能跌撞著靠岸。

到了這一刻,他終於是絕望了。

秦漫微微震動一下,本來該是決然的快意,他利用他們得到什麼,而她正用這個東西摧毀了他,再公平不過的事。可她還是心底打顫,望著他的平靜,慢慢的脊背生寒。

阮江州眼底裏有難以掩飾的失望,利劍一樣刺傷了她。

最後他緩緩的坐下來,嗓音嘶啞:“你知道我媽是怎麼死的麼?”

秦漫更加恐懼了,本來不知道,不過逃出去的那一次在咖啡廳裏看了相關的報導,和方倍兒的事一起。

上麵說席琴當年患了卡普格拉妄想綜合症,入院沒多久跳樓自殺了。透過報紙上的字字句句依舊能夠感覺當時的悲覺,想象那時的淒惶月色。

而她看到的時候,胸腔內像塞進了什麼。窗外大片大片血紅的日光映滿整麵玻璃窗,連室內都是,就那樣硬生生的充斥進來,竟堵得人喘不過氣。

驟然想明白,原來林東竟是方倍兒夢中意識的衍生物,被“阮江州”那個意識臆想出來,實則就有席琴的影子。怪難那時入他的夢隻感覺模糊不清。

阮江州再度開口,聲音很低,卻嚇得秦漫一個激靈。隻聽他說:“我媽早就知道我爸有外遇,被折磨到精神失常。入院不久就死了,跳樓自殺,墜落的時候我親眼看到,從五樓跳下來,那麼遠又那麼近,那時候我隻有五歲……”

稚嫩純真的年紀,親見一場慘烈的背棄,不是不可憐。

“到現在我還時常夢到我媽的樣子,七竅流血,躺在一片血泊裏……”血液像流水一樣蔓延,一直蜿蜒到他的腳下,他努力睜大著眼,連哭都忘記了。隻見她也大睜著眼睛,小小年紀不懂這就叫死不冥目,伸手想要拉她,自己卻被醫生緊緊的抱著,動也動不得。再看到那些人手忙腳亂的將她抬走,他才終於爆發出哭聲,掙不脫,就隻能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輕微哽了聲,半晌不能發音,最後小心翼翼說:“後來我才知道,我媽死前肖文琪去見過她,她是受了她的蠱惑才跑去自殺。我爸不可能查不出,是他說過如果我媽死了,就讓肖文琪母子進門。而我媽跳樓後的一個月,他就真的娶她進門了。”

那時他雖然隻有五歲,卻積蘊了滿腔恨意,沒有一天不想摧毀阮家。席琴的死就像在他稚嫩的心口上劃出血淋淋的口子,何況這些年過去,並沒有一個人來替他撫平傷口,是他自己舔舐著過來的。

秦漫呆怔的坐在那裏,他說她就靜靜的聽著,他不說了,她照舊不說話。

明白他恨什麼,也知道恨著一個人的滋味不好受,像一鍋滾燙的沸油潑灑到心口上,而他恨著整個世界。

阮江州不聲不響,雙肘支在膝蓋上蒙住臉,像小孩子一樣。聲音裏有淡淡的悲哀:“秦漫,我多想殺了你!”

說完卻無動於衷。想殺她一無反掌,完全不用等到今天。極度的疲倦與困頓,讓他什麼都做不了,本能的縮著肩,唯怕一鬆弛就垮掉了。

他仍舊掩麵,聲音從之指縫間露出來,沙沙的發啞:“幫我把燈關上。”

她真的走過去按上燈擎。

整個空間頓時一片漆黑,像瞬時滑進一個無底黑洞裏,鋪天蓋地的沉寂蜂擁而至,眨眼將整個世界圍堵得水泄不通。終於逃無可逃,不論願與不願,都在這一刻被迫停下來。哪裏生出的絕望,使得心髒抽搐。原本停下來就可以喘口氣,可這樣的停滯,讓人再生不出力氣勇往直前。

低沉的嗚咽聲如泣如訴。

秦漫在極度的震驚中呆若木雞。

她贏了,徹底的贏了,眼見阮江州已經被摧毀了。可是,她不開心。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