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人來?”
電話裏的人問。
“不然呢?”
林湘妮笑得意味深長,“你要是將手下的人馬全都帶來,我確實也拿你沒辦法。不過我之前說過的那些話,可就全都不算數了。”
頓了頓,她補充道:“刑珹,你是聰明人。我想要的隻是錄音帶,並不希望節外生枝——”
沒等她說完這句話,對麵的人已經掛斷了通話。
看到大小姐通完了電話,站在門邊的林家保鏢走上前,將堵在鄧可欣嘴裏的抹布取了出來。
原本以為女孩又會瘋狂慘叫出聲,保鏢們都做好了上前扇她一巴掌,將人扇老實的準備。沒想到沒了抹布堵住嘴,女孩並沒有像剛才一樣尖叫不止。
看到踩著高跟鞋的高挑身影離自己越來越近,鄧可欣在慘白的燈光下眨了兩下眼,隨即緩緩抬起頭,呆滯的目光死死盯著眼前的漂亮女人。
她的眼球渾濁無神,臉上的淚痕早已在來的路上被風吹幹。
她眼裏沒有林湘妮,沒有來來走動的林家保鏢,隻有那個被車燈籠罩,撞飛到半空,摔得支離破碎的身影。
思緒漸漸飄離出了這間四麵白牆的房間,回到了一小時前的山林道上。
那個人是每天來給她送飯的中年護工,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
每次打開封閉病房的鐵窗,給自己送飯的時候,那人總會露出一口泛黃的牙齒,對著自己傻乎乎的笑。
他每天隻會對自己說幾句相同的話。不是“女娃兒,吃飯了”,就是“女娃兒,肚子餓了吧”。
明明認識才不過一個月,甚至就在幾小時前,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人在自己麵前死掉,她都不曾知道他的名字。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與自己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卻在發現自己被壞人帶走的時候,義無反顧地騎著三輪車追下山,擋在了黑色轎車的麵前。
【女娃兒,快跑——】
這是那個中年男人這輩子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張開雙臂,站在刺眼的車燈前,對著自己揚聲大吼。
也就是在那一刻,一道熟悉的聲音開始在腦海裏響了起來。說出這句話時,路醫生溫潤的目光裏有一絲淡淡的黯然。他的語氣裏並沒有帶著任何責備,卻仍然擲地有聲,讓自己一直記到了現在:
【鄧可欣,你這輩子,曾經有過哪怕一瞬間,懺悔過,愧疚過嗎?】
天靈蓋仿佛被什麼東西重重擊打了一下,她的胸腔開始劇烈地脹痛,跳動的心髒疼得幾乎快要撕裂成兩半。
下一秒,她狠狠推開了製住自己的黑衣人,打開車門,頭也不回地朝夜幕衝去。
初秋涼風刮過耳畔,身後傳來林家那群人追來的急促腳步聲。她拚命地往前狂奔,隻聽到無數道人聲同時出現在耳畔:
【當年的事,你愧疚過嗎?】
【曾經有過那麼一瞬間,你心裏懺悔過嗎?】
【女娃兒,快跑——】
【跑啊——】
“親愛的,你可真是個寶貝。”
像是怕弄髒了自己的手,麵前的女人戴上保鏢遞來的絲綢手套,伸出食指,緩緩挑起了自己的下巴,“知道我為什麼找你來嗎?”
鄧可欣使勁搖頭,喉嚨裏發出一聲小獸般的絕望嗚咽。
女人拍了拍手,身後的林家保鏢遞上來一個平板。
滑開平板,將屏幕上的照片遞到自己的眼前,林湘妮臉上展開了笑顏:“鄧強,三十歲,目前在M市造紙廠工作,已經結婚三年,有個一歲的女兒。”
看著被放大在屏幕上的兩張照片,鄧可欣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