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看起來格外養眼相稱的畫麵,落在不同人眼中,卻顯然被解讀成了截然不同的含義。
滿室簇簇擁擠的人群裏,顧光霽長劍高懸、脊背挺拔地立在其中,分明是一襲寡淡素淨的雪白道袍,卻硬生生被他穿出了鶴立雞群一般的淩然之感。
此刻那雙清淺的琥珀色瞳眸,正平靜地望過來,並未顯出什麼多餘的情緒,卻似是有一股子渾然天成的冷淡自那粼粼的眸底肆無忌憚地攀爬而出,似他平日裏霜寒的劍氣一般無聲無形地蔓延。
在他身側,南門星笑意盈盈地環臂而立,與清冷出塵的顧光霽不同,他那身質感極佳的淡黃錦衣之上,以銀絲滾著的曼陀羅朵朵盛放,昳麗絢爛得沒邊。
而他向來蘊著沉鬱幽邃情緒的眉眼,正似笑非笑地微微收斂,分明是因含著笑意而更顯出幾分精致俊美的容顏,卻無端深掩著什麼旁人讀不懂的危險,涼涼地睨過來。
這兩眼看得溫蘿一陣心驚肉跳,正想暗戳戳打量一下柏己的反應,然而人流攢動,一時間兩人之間不算寬闊的空隙卻被來往身影遮了個嚴嚴實實。而就在這短短的時候,腳下卻已行至月綸身前。
溫蘿收回視線,心下暗暗盤算。
如今月綸應當已經知曉了她殷和玉的身份,態度上若是再保持先前那般疏離平靜的態度顯然說不過去,但是若是太過熱情,同樣容易引人生疑。
隻不過,殷和玉與月綸之間並非同輩論處的關係,可她如今藺妤的身份卻算得上與月綸平起平坐。
實在是有些難辦。
溫蘿垂眸沉吟間,身前兩步的月綸卻抬眸仔仔細細地將麵前的女人打量了一遍。
先前,他便感到她身上縈繞著一種難以言明的熟悉感。分明他從未與藺妤打過照麵,可在兩人先前於飛舟之上的交談之時,向來不愛與旁人多言的他,卻下意識在這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衝動之下多說了幾句。
而她當時問及的,也正是與墨修然有關之事。
一切的一切,似乎在得知如今的真相之時,皆嚴絲合縫地緊扣在一處。那些曾經看起來疑雲繚繞的怪異之感,在這一刻乍然如撥雲見日,得到了真正塵埃落定的答案。
將心底紮根的最後的那一抹辨不清來由的遲疑暫且壓下,望著眼前相攜而來格外相配的兩人,月綸扯了扯唇角,眸底劃過一閃即逝的揶揄,並未為難顯然在原地糾結的溫蘿,極為貼心地主動開口解圍:“不必多禮,奚辭水榭我也並非頭一次來,多少有幾分熟稔。”
頓了頓,視線在不遠處氣氛僵滯的幾人身上一掃而過,月綸眸光微沉。他並未忘記,先前柏己前來藏月門毀了他大半院落,隻為出言試探和玉體內蒼冥鄴火與他之間的關聯。
當時他並未過多在意此事,可隨著近日來愈演愈烈的關於藺妤與傲天盟幾位成員關係的流言,他卻再一次真正地將“殷和玉與柏己”之間,他原本並未當真的猜測重新拉回了視野之中。
顯而易見的是,不論是柏己、南門星,亦或是顧光霽,真正首肯加入傲天盟,甚至相伴藺妤左右的緣由,多半都與她本人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至於這關聯究竟為何,他雖一顆心早已在五百年前寸寸冰封,但也並非察覺不出同屬於男人的那抹似曾相識的熱烈與獨占欲。
而顯然他這名好弟子在奚辭水榭長住不願回宗門真正的原因,正是因為那份他曾親眼見證又唏噓扼腕不已的失而複得。
思及此,月綸視線意有所指地在溫蘿和墨修然之間逡巡一圈,緩聲道:“自從先前你代修然重鑄了灼華劍,他便一直想要與你探討鑄劍術與煉器之術其□□通的道法。既然如今人還未來齊,不如趁著這個機會,你們二人去一旁交流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