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種為了不相幹的旁人,不惜舍棄一切乃至生命的,假惺惺的笑意。
上一次見,是在沙石飛濺、暗無天日的合黎山。
猙獰著咆哮嘶吼的魔獸幾乎遮蔽了天幕,將整片本應日光普照的空間籠罩得似是蒼梧沉寂的永夜,一襲破損紫色羅裙的少女仗劍浮空而立,圓潤清麗的臉上盡是決然與肅殺之意,唇畔卻隱約噙著一抹釋然又繾綣的弧度。
再之前……便是八百年前。
南門星狠狠闔了闔眸,猛然起身,一身華貴的淡黃錦衣如水流動,在光線下泛著鎏金般瑩潤的色澤。那雙狹長上揚的眼眸再次張開之時,先前那一瞬間莫名洶湧而來的思緒已盡數褪去,僅餘一片寂然的涼薄。
抬眸望了望天色,隻見原本澄澈的天幕漸次被一抹蒼茫朦朧而濃重的橙黃色澤替代,瑰豔的暮光霞色似是一把熊熊燃燒的烈火,乍然點亮他心頭一片浸滿寒涼與殺意的天地。
是時候去陪阿芊了。
麵色稍緩,南門星似是不欲再與她多說,就著起身的姿勢緩步向門外行了兩步,臨了轉身回望,視線辨不清喜怒地在溫蘿身上上下逡巡一遍,才慢悠悠道:“那就這麼說定了哦,等我想要達成之事塵埃落定,我自會親自帶著你一同回江夏,替你好好料理太虛昆侖的麻煩事。”溫蘿心下腹誹。
親自帶“她”回江夏?帶的恐怕是披著藺妤殼子的薑芊吧?
不過,如今有她刻意的插手幹預,恐怕他心下的願望此生也無法實現。
她此番前來臨南的目的不僅僅是請南門星出手以空間瞬移之術助她修複太虛昆侖,與此同時,則是有意徹底將曦合石這一心頭大患徹底毀去。
她不想再過這種白天黑夜兩頭跑的生活了。隻要曦合石一日不除,她便要提心吊膽一日薑芊的馬甲什麼時候也會猝不及防地被狠狠扒下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從得知總部或許會因太虛昆侖的異常而以能量幹預任務進程,這一趟來,她便自初始玩票性質的逃避轉變了態度。
她本便抱著兩件事同時達成的目的。
——在南門星徹底放下戒備試圖灌入靈魂之時,偽裝成灌靈失敗靈魂再次逸散的樣子,並嚐試著以藺妤的身份毀去曦合石。畢竟,哪怕是少了一枚曦合石,顧光霽手中的長恨劍一樣可以滿足修複太虛昆侖的條件。
同時,拉攏南門星出手相助也是必須達成的目標。
想必,在藺妤身體中的薑芊的臨終之言,南門星即使心下大受震動悲慟欲絕,也絕無不聽從的道理。實在不行,她就假意在慌亂之下無意間觸發三生契,反正薑芊這個馬甲以後再也用不上,破罐破摔也不是什麼承受不來的結果。
至於曦合石,若是她無法憑借一己之力一擊得手,她也可以用法陣召喚顧光霽前來牽製住南門星。反正先前便有過顧光霽相救的前情,南門星心下應當也不會聯想出什麼,與她其餘馬甲相關的故事。
哪怕暴露了南門星覬覦她身體為薑芊複活做容器的真相,顧光霽也多半不會多作懷疑,屆時他們二人聯手,哪怕毀不去曦合石,把它奪走後留著慢慢琢磨也是綽綽有餘。
在臨南“等死”的這段時間,她醞釀了這麼久的【鹹魚翻身】也該翻出些水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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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上一次月圓之夜,時至如今也不過過去了不到半個月。換句話說,溫蘿不得不在臨南再住上半月,才能徹底了結兩樁心事。
團子化作光團自她識海之中飛出,在案上擺好的菜肴旁嘶溜著口水盤旋著飛了幾圈,戀戀不舍地回到溫蘿身旁落座,嘖嘖道:“南門星一定想不到,他每晚回幻境中相見親昵的人,實際上就住在他隔壁,過著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