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我,他說。我愛你,他想。
可那總歸太過俗套肉麻,他不喜歡,也不願她將這段跌宕卻慘痛的過往盡數深埋於心底。
許多時候,愛意並非成全一生的良藥,反倒是禁錮靈魂的枷鎖。他寧可她忘記他,憑借一身本領活出沒有他攪亂的、本該屬於她的人生。
隻是可惜,那些十年如一日被他以“補償之名”深掩著愛意地安放於秘境之中的,但凡出世一件便可引得天下人浴血相爭的秘寶,他再也找不到機會親手送給那個他最牽掛的人。
說到底,隻怪他太過自負,總以為來日方長。
眼前畫麵定格在他暗紅眸底翻湧卻終歸寧靜的波瀾,寸寸龜裂,化為塵屑漫天飄揚。
溫蘿回過神來,卻隻望見他最後一抹袍角無可挽回地消失在視線之中,被洶湧而來的暗色爭先恐後地吞噬。
團子靜默片刻,語氣沉重:“主人,其實,他是有機會逃的。”
溫蘿猛然抬眸,驚異道:“這都能逃?他已經重傷到了這種程度,更別提八宮封印陣的確威力不同小可。”
輕輕搖了搖頭,團子歎息一聲,道:“方才他將蒼冥鄴火鐫刻於你魂魄之上,以此保護你生生世世。可其實靈魂才是修士體內最為隱秘重要的部位,想要在其上改動分毫,哪怕初衷是善意的,需要耗費的心神修為也不可小覷。”
稍稍頓了頓,它扁了扁嘴:“憑借那些能量,不說別的,逃離八宮封印陣的作用範疇對他來說應當輕而易舉。而且,主人,你記得他方才多此一舉的響指聲嗎?”
此刻,陣法已成,刺目的光芒漸次熄滅。南門星也似即將堅持不住繼續將整個蒼冥深淵平移至此,那道血氣翻湧百鬼哭嚎的裂縫,正緩緩在雪原之上褪去。
大勢已定之際,眾人迎來的卻並非湮滅理智的狂喜,反倒沉浸在一片不真實的僵硬之中,呆愣在原地。罕仕猛地化為骨龍,隨著一聲衝破雲霄的悲鳴龍吟,雙翼一展,掀起驚濤駭浪向不遠處飛馳而去。
下一瞬,那多冰冷卻瑰靡的曼陀羅便被它巨爪狠狠削落一瓣,以無數魔獸接替著迅速運回即將徹底消逝的斷崖邊緣,魔氣洶湧著將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練成了一座巨大的冰棺。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且令人摸不著頭腦,眾人甚至來不及抬手阻攔,一抹冷白的冰棺便這樣隨著蒼冥深淵一同消逝在了原處,僅餘一片被血漬浸染的皚皚白雪。
雖說弄不清緣由,可罕仕這一連串舉動卻似是投入平靜湖泊之中的石塊,霎時便將眾人暫時冰封的神智召回。隨著柏己的隕落,他們卻並未就此收斂聲息,反倒麵帶不善地步步欺近了溫蘿,逐漸以拱合之勢將她在其中圍了個水泄不通。
溫蘿冷眼環視著麵前一張張或驚懼、或麻木、或癲狂的麵容,感受著落在身上毫不掩飾惡意的眼神,心頭微冷。
果然,下一瞬間,圍攏的包圍圈便驟然縮窄了幾寸——
“她一定早就背叛了我們,如今即使柏己已被封印,可萬一她存心留手與他勾結,將他再度複活呢?那簡直是整片五洲大陸的災難!”
“她的背後靠山已經沒了,就算是大乘期修士又如何?就憑她背叛宗門的行徑,青玄宗就斷然不可能再插手與她相關的事宜,我們必須趁著現在將她徹底拿下!”
“公羽宗主心軟,不忍心親自對女兒動手,我們便代替他出手清理門戶吧!”